咯吱吱……咯吱吱……
兽车在白骨旷野上逶迤奔行。
兽是鬼界最常见的魔牛，车是由碎骨简单炼制，很像天朝旧时代的马车，速度比人徒步快出两倍有余。
车斗两侧各有一排座椅，我和木鲁挨着，对面是蕾卡一人。
“看来要耽搁些时间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这话不单只对树人说，还包括女人。
我们原本要向西直行，而今却是去往西南方向，好在那‘灭道塔’与惧骨城距离并不算远。
取‘鬼根’的任务本来耗时就不短，结果才走一天多就横生枝节，好处我得，他们还得一路跟着。
“别多想，兄弟，咱就当是见见世面，我的事早一天晚一天不当紧。”
“就是，别看我来过几趟鬼界，但还真没见过地藏僧人，啧啧，凭一己之力灭杀几十个鬼域法师，这得是什么恐怖存在啊！”
木鲁和蕾卡分别表态，不过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我这钱并不好赚。
一名鬼域法师，就相当于一支军团，想想确实够生猛。
“他如果不是耗尽了能量，兴许屠勿禁拿他都没辙，面对这种偏执的疯子，谁碰上谁倒霉。”
我暗自庆幸自己是人类而非鬼族，可以想象，若地藏僧人溜达到逐鹿海，我那小舅子方阿宁怕是只能夹着尾巴溜之大吉了。
“这世上总是不缺有信仰的人，倒是你……让我看不透，为何惧骨城主偏偏选了你？”
我、木鲁与蕾卡三人里，我属于垫底的存在，蕾卡有把握一招之内将我废了，而她对上屠勿禁，不亚于我想硬刚她。
也就是说，屠勿禁的实力更强，即使不到守道境中阶，也大差不差了。
这样的大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抛给得道境的晚辈，玩呢？
蕾卡理解不了。
我旁边的树人没吭声，闭住眼靠在车架子上。
我则笑而不语。
兽车足足行了五个小时，当气温越来越低时，我知道阴河就在不远处。
阴河，独属于鬼界的生命源泉。
没人清楚它的发源地究竟在哪，但所有鬼族都明白一点，没有阴河，就没有鬼界众生灵的进化与延续。
魔牛走的越来越慢，在这阴冷的深夜里，阴河边的能见度已经低到了零度。
“刀狼，我看到那座塔了，不过……你不觉得冷吗？”
蕾卡所谓的看，其实是意识的感知，但是，她延伸出去的意识瞬间就被极寒的阴气湮灭，此情此景，好似脑海中的一幅画毫无征兆的轰然碎裂。
这样的情形在某些极端环境里偶有发生，譬如黑洞与富含金属成分的星球上的活火山区域。
意识都能被冻碎，何况活生生的肉身了。
“不冷，你们在外围等着，我一个人过去。”
魔牛不敢再迈步向前，它扭转过来头，核桃大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我。
这厮通人性，知道我才是此行的主角，如果我执意让它继续走，迫于屠勿禁的凶威，它说不得冒死还能再深入十几米。
但是，往前五米它便无力再调头，此去必定是有来无回。
“你这家伙，跟着他们一起离开，还要过去七、八十米，你没那本事。”
我轻身一跃，站在魔牛硕大的脑袋边，拍了拍它的颈子，接着身形一闪便遁入深黑。
兽车乖乖调头，车上木鲁与蕾卡瑟瑟发抖，盯着我的眼神里充斥着浓浓的诧异与不解。
要钱不要命吗？
阴河给人的感觉十分奇特，如果你想体验死亡的滋味，一定要来试上一试，保证不虚此行。
当车上二人走出极寒范围时，赫然发现灵魂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僵硬，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逐渐恢复正常。
此刻，他们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只剩死里逃生的庆幸，甚至不愿再驱动意志力去感知我的行踪。
然而木鲁和蕾卡做梦都想不到，我现在的震惊丝毫不比他俩少多少。
好一座‘灭道塔’，看起来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塔状小亭，亭子共有两层，下层四面通透无遮无挡，上层有窄梯可供攀爬，除了一个半米见方的出入口，四周倒是皆被封死，貌似是休息的地方。
这哪是塔啊！
其实就是座传送阵！
难怪屠勿禁能将人送进来，原来根本就不是被谁押送投监，而是直接从惧骨城里远程投送。
毫无疑问，这座阵是单向的。
底层没人，我的意识无法穿透亭子窥视到二层，这说明亭子外层有肉眼无法看到的防御护盾，它的作用应该是阻隔外界阴气。
也是，你地藏僧人就算生着一副金刚不坏之躯，也顶不住此地绝阴之气长时间的侵蚀。
想逃走？
除非你活腻了！
河水哗哗流淌，就在十米开外，那边的阴气更是浓到化不开，除了我，恐怕真正能抵近河岸之人，全宇宙都不会有多少。
嘎吱，嘎吱……
踩着满地的骨粉，我轻松穿过一层帷幕进了亭子，一脚就踏在略高出地面几厘米的传送阵基上。
也不知当初是谁建了此亭，他或许仅仅是为了自己修行方便，哪知后人没这个本事抵近阴河，最终将这里改为了关押危险囚犯的监牢。
是啊，在无法传送回去的情况下，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插翅难飞。
“卧槽！是个女的？”
站在狭窄而陡峭的楼梯底部，我意识快速扫过上层，猛然看到，一身着素白便袍的光头闭目盘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两只耳朵的耳垂耷拉下来，远远大过常人。
我确信她是女子，因其眼睫毛很长，且胸膛高耸，手掌与未穿鞋子的脚丫洁白水滑，与我想象中的胖和尚大相径庭。
我开始攀爬楼梯，故意发出踩踏声，这是在告诉对方有客来。
女僧睁开眼，眸子里无悲无喜无惊无惧，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注视着我出现在二层楼梯口处，仿佛我只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兔子。
“地藏法师，请问怎么称呼？”
我双手抱拳，施以道家之礼，同时身形微晃不着痕迹的切换回人身。
“你……难道你是一路走过来的？”
女僧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失声惊呼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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