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图书馆静谧的空气里投下斑驳的光柱，细小的尘埃在光带中悠然起舞。
江柠轻轻呼出一口气，带着一种“叛逆得逞”的微小雀跃，指尖拂过一排排书脊，享受着这难得的独处时光。
落楠茜今天下午有两节连堂的体育课，此刻想必正在操场上，看着学生们跑圈、跳远，那专注而认真的模样，定然又是不少青春少女暗自倾慕的对象。
想到这儿，江柠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酸意，随即又被自己这莫名的醋意逗笑。
她摇了摇头，将注意力放回眼前浩如烟海的书籍上。
平安中学的图书馆历史悠久，藏书颇丰，带着老建筑特有的、混合着纸张、油墨与旧木头的沉静气息。
江柠很喜欢这里，若非某个“监护人”看得太紧，她恨不得天天泡在这儿。
她信步走向心理学相关的区域，想找几本本土化的案例研究，或许对理解学生们的心理状态有所帮助。
就在她踮起脚，试图抽取书架上层一本略显破旧的《青少年群体心理研究》时，一只纤细的手先她一步，轻松地将那本书拿了下来。
江柠微微一怔，侧头看去。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身材瘦小，脸色有些苍白，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她一半的眼睛，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挥之不去的阴郁和怯懦。
她怀里还抱着几本厚厚的、与学习似乎无关的书籍——《神话体系溯源》、《民间怪谈录》、《意识的边界》。
“老师，您要的是这本书吗？”女生声音很小，像蚊子哼哼，她把书递过来，眼神飞快地瞥了江柠一眼，又迅速垂下，盯着自己的鞋尖。
江柠立刻认出了她——林晓晓。
那个在咨询记录里被零星提及，似乎与失踪者之一有过摩擦的女孩。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谢谢你，林晓晓同学。”江柠接过书，露出一个温和友善的笑容，她注意到当自己准确叫出对方名字时，女孩的肩膀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
“老师…您认识我？”林晓晓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是心理老师江柠，可能会在咨询室见过你的资料，或者听其他同学提起过。”江柠语气轻松，试图打消她的戒备，“你也对心理学感兴趣？”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晓晓怀里的那几本书。
林晓晓下意识地把怀里的书抱得更紧，“…随便看看。”她含糊地说，身体微微侧转，似乎想立刻离开。
“《神话体系溯源》和《民间怪谈录》，”江柠仿佛没察觉到她的退意，继续用聊天的口吻说，“很有意思的选择。很多人都觉得这些是荒诞不经的故事，但其实它们往往反映了人类潜意识深处的恐惧、欲望和对世界的认知模式。”
这番话似乎触动了林晓晓，她抬起眼，第一次正眼看向江柠，那双被刘海遮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混杂着好奇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老师…您也这么觉得？”
“当然。”江柠顺势靠在书架上，做出长谈的姿态，“比如‘遗忘’这个主题，在很多神话里都有体现。冥河的河水，孟婆的汤…人们似乎本能地恐惧着被遗忘，或者说，恐惧着存在痕迹的彻底消失。”她说着，仔细留意着林晓晓的反应。
果然，听到“遗忘”、“存在痕迹消失”这些词时，林晓晓的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微微翕动，抱着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个旧帆布书包瞟去，那里面似乎装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有时候…遗忘也许是好事。”林晓晓的声音几不可闻，像是一片羽毛落地，“有些痛苦的事情，有些人…如果能被彻底忘记，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对大家都好。”
这话语里蕴含的绝望与某种危险的倾向，让江柠的心微微一沉。她维持着脸上的柔和，轻声问道：“听起来，你似乎有一些…希望被遗忘的经历？”
林晓晓猛地摇头，长发晃动，像受惊的小动物。“没有！我…我只是随便说说。”她后退一步，拉开了与江柠的距离，“老师，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抱着那几本书，匆匆消失在层层书架投下的阴影里。
江柠没有阻拦，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
林晓晓的反应太过激烈，那种深入骨髓的自卑、恐惧，以及最后话语里透露出的、关于“遗忘”的异常执念，都让她身上的疑点迅速放大。
还有那个帆布包…里面装着什么？会是…与“失踪”相关的线索吗？
她站在原地，消化着刚才短暂的交流，试图将那些细微的线索拼凑起来。
阳光移动了几分，落在她身上，带来暖意，却驱不散心头逐渐凝聚的寒意。
如果失踪案真的与这个看似柔弱无害的女生有关，那背后隐藏的真相，该是何等的沉重与黑暗？
就在江柠沉浸于思绪中时，一股熟悉的气息悄然靠近。
下一秒，一件还带着体温的薄外套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穿这么少就跑来图书馆，嗯？”
温柔得近乎缱绻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却让江柠瞬间脊背一僵，心里咯噔一下。她缓缓转过身，果然对上了落楠茜那双含笑的眼眸。
镜片后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江柠太了解她了，那温柔底下，分明藏着“抓到你了”的微妙戏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你…你怎么来了？”江柠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攥紧了披在肩头的外套，上面还残留着落楠茜身上清爽的气息，以及…运动过后的淡淡暖意。
“课间休息，听说有只不听话的小猫溜到图书馆来了，就过来看看。”落楠茜伸手，极其自然地帮她理了理额前有些散乱的碎发，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脸颊，带着温热的触感。“看来，我们江老师不仅是心理专家，还对神话怪谈很有研究？”
她目光扫过江柠手中那本《青少年群体心理研究》，以及旁边书架上明显刚被抽走几本书的空位——正是林晓晓刚才取书的地方。
江柠心里一紧，知道落楠茜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连忙解释：“刚好碰到一个学生，聊了几句…”
“是么？”落楠茜笑了笑，没有追问，而是伸手拿过她手里的书，随手翻看了一下，“这种老掉牙的理论书，对你的咨询工作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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