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间隙,万法归源台。
此地相较于以往,似乎有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变化。那流淌碰撞的规则光带,依旧光怪陆离,但其间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秩序感”,一种动态的平衡。仿佛刚刚经历的那场“真实”与“虚无”的终极碰撞,不仅没有摧毁这里,反而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为此地注入了更深的底蕴与潜力。
厉擎山盘坐于归源台中央,双眸紧闭,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仿佛与这方石台,与整个混沌间隙融为了一体。他不再是那个锋芒毕露、言出法随的创世神只,更像是一块历经万古冲刷、返璞归真的混沌原石。
阿黄蜷缩在他腿边,呼吸均匀,周身流淌着一层澹澹的、与厉擎山同源的气息光辉,显然在之前那场造化中获益匪浅,依旧在沉睡消化。
厉擎山的心神,此刻正沉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内观状态。
他的意识核心,那曾经如同炽烈恒星般燃烧、后又近乎熄灭的“混沌球”,如今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它不再是单纯的混沌色,而是内部仿佛蕴藏着一片微缩的、不断生灭的宇宙星海,星海之中,有七彩的“真实”之光流转,也有至暗的“虚无”之影沉淀,两者并非泾渭分明,而是以一种极其复杂、极其和谐的方式相互缠绕、转化、共生。
“有”与“无”的边界,在他这里变得模糊。
他“看”着自身力量一丝丝恢复,不再是简单地汲取外界的混沌之气或七方世界的规则之力,而是心念微动间,便能从那绝对的“无”中,自然衍生出“有”的规则与能量;反之,也能将“有”的存在,轻易化归于“无”。这种转化,并非创造与毁灭,更像是一种……呼吸。是存在本身最自然的律动。
“原来如此……”厉擎山心中明悟,“观测者追求绝对的‘无’,试图吞噬一切‘有’来填补自身的空洞,实则走上了歧路。真正的超脱,非是归于死寂的虚无,亦非执着于固定的‘有’,而是驾驭‘有’与‘无’的转化,如同阴阳轮转,动静相宜。”
他的“万象归源”心核,在这一刻才算是真正圆满。归的不再是万法,而是“有”与“无”的根源。
时间在混沌间隙中没有意义。不知过去了多久,厉擎山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眸清澈依旧,但深处那流转的星海与暗影,却昭示着他已然不同的本质。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离体后,并未消散,而是在他面前自行演化,先是一团混沌,继而清浊分离,化作微小的山河虚影,最后又悄然归于虚无。一念生世界,一念化虚无,已然成了他的一种本能。
“呜……”
腿边的阿黄似乎被他的气息变化惊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用小爪子揉了揉眼睛。当它看到厉擎山时,乌熘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欢快地叫了一声,麻利地爬起来,熟练地窜上了他的肩头,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
厉擎山笑着摸了摸它愈发柔顺光亮的毛发,能感觉到小家伙体内蕴含的力量已经今非昔比,灵智更是开了不少。
“睡醒了?饿不饿?”
“嗷呜~”阿黄用力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厉擎山莞尔,随手在虚空一抓,一团精纯无比、蕴含着生命本源气息的能量便凝聚成型,被他递到阿黄嘴边。这是他从“无”中直接衍生出的、最适合阿黄吸收的“有”。
阿黄欢天喜地地抱住那团能量,小口小口地舔舐起来,满足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就在厉擎山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准备进一步熟悉自身力量时,他心中微微一动,目光投向了归源台外的某个方向。
通过七方盟约那无形的联系,他感知到有一股微弱但坚定的意念,正在混沌间隙的边缘徘徊、探寻,似乎想要进入,却又被此地混乱而高阶的规则所阻。
这股意念他并不陌生,带着巡天阁特有的、混合了人族龙气与星辰推演之力的气息,而且是……玄镜阁老。
“看来,外面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厉擎山自语。他在此静修,感知中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
他心念微动,归源台周围的规则乱流如同得到指令般,自发地向两侧分开,形成了一条相对稳定的、直达外围的通道。
不多时,一道青光穿过通道,略显谨慎地落在了归源台边缘,正是玄镜阁老。他依旧是那副青衫打扮,但眉宇间少了往日的凝重,多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只是看向厉擎山的目光,敬畏之色更浓。
“晚辈玄镜,冒昧打扰前辈静修,还请前辈恕罪。”玄镜阁老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无妨。”厉擎山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外界情况如何?”
提到正事,玄镜阁老神色一正,语气中带着振奋:“回禀前辈,七方世界已然平定!各域在盟约框架下,正在积极修复战争创伤,清理残余污染。‘守望壁垒’的构筑也已提上日程,由姜总阁主牵头,六域均已派出精通规则与阵法的大能参与,进展顺利。如今七域互通有无,交流远超以往,可谓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和平与发展之机。”
厉擎山微微颔首,这在他的预料之中。经此一役,六域原神算是彻底认清现实,不敢再阳奉阴违,七方世界的整合步入正轨。
“只是……”玄镜阁老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与探寻之色,“近些时日,巡天阁观测星空的弟子,以及各域一些擅长推演天机的大能,都陆续反馈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
“哦?有何不寻常?”厉擎山来了些兴趣。
“主要有二。”玄镜阁老组织了一下语言,“其一,原本因‘观测者’存在而显得模糊、混乱的七方世界之外的‘无尽星海’,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我们观测到了一些以往从未发现过的、极其遥远的星辰流光,其运行轨迹与能量波动,与七方世界截然不同。”
“其二,在一些古老的、关于世界起源的禁忌典籍残卷中,晚辈与几位道友共同研读,发现了一些可能……与前辈您,以及那‘观测者’相关的、更加古老的记载。”
厉擎山眼神微动:“说下去。”
玄镜阁老取出一枚看似古朴、实则蕴含着特殊道韵的玉简,双手奉上:“这是晚辈等人整理出的相关记载摘要,以及根据现有线索做出的一些推测,请前辈过目。”
厉擎山接过玉简,神识沉入。
玉简中的信息颇为庞杂,多是些支离破碎的神话传说、古老预言以及一些连记录者自己都未必理解的抽象符号。但以厉擎山如今的境界和拥有的记忆碎片,很快便从中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这些记载,隐约指向了一个比他所知的“混沌初开,意念生光”更加久远、更加宏大的背景!
其中反复出现几个关键概念:
“源海”——似乎是指一切世界、一切规则、一切“有”与“无”的终极源头,是一片无法形容其广阔的“可能性之海”。
“彼岸”——指向“源海”的彼端,一个神秘的目的地或者境界。
“摆渡人”与“争渡者”——似乎是指试图横渡“源海”,抵达“彼岸”的存在。记载中暗示,“观测者”似乎就是一位失败的“争渡者”,在横渡“源海”的过程中遭受重创,本质崩塌,才沦为了以吞噬其他世界本源为生的掠食者。
而厉擎山自身……记载中隐晦地提及,他可能并非最初那个“意念生光”的唯一存在,更像是某个更古老、更伟大存在在“源海”中留下的“种子”或者“印记”的苏醒!
此外,还有关于“源海”中存在着其他“世界群落”、“古老航道”以及“彼岸灯塔”等零星记载。
这些信息,如同拼图般,与厉擎山自身苏醒的记忆碎片,以及与“观测者”最终对决时感受到的、那超越七方世界的宏大背景,隐隐契合!
他之前就有所猜测,“观测者”这等存在,不可能凭空诞生,其背后定然有更广阔的舞台。如今,这些古老的记载,似乎正在印证他的猜想。
七方世界,或许并非孤岛。在那无尽的“源海”之中,可能存在着其他的世界文明,其他的强大存在,甚至……存在着关于“起源”与“终点”的终极秘密。
“观测者”不过是一个迷失在“争渡”路上的失败者。而他自己,这位七方世界的创世者,其真正的来历与使命,或许也远比他现在所知的要复杂得多。
厉擎山退出神识,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他肩头的阿黄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心绪的波动,停下了进食,好奇地看着他。
“无尽星海……源海……争渡……”厉擎山轻声咀嚼着这几个词,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原本以为解决了“观测者”,七方世界便能迎来长久的安宁,他可以悠闲地享受创世者的生活,看着自己创造的世界蓬勃发展。
现在看来,他还是想简单了。
窗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更古老的秘密,在等待着他。
“这些信息,很有价值。”厉擎山对玄镜阁老点了点头,“继续留意星空异动,搜集整理所有相关的古老记载。七方世界的内部整合与壁垒构筑,按计划进行即可。”
“是,前辈!”玄镜阁老见厉擎山重视,心中一定,连忙应下。
“另外,”厉擎山想了想,补充道,“传讯各域原神,若他们域内有类似记载,或对‘源海’、‘无尽星海’有所了解者,可来此与我交流。”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来拼凑出完整的图景。
“晚辈明白!”玄镜阁老躬身领命,见厉擎山没有再吩咐,便识趣地告退,沿着来时的通道离开了混沌间隙。
归源台上,再次恢复了寂静。
厉擎山站起身,走到石台边缘,望着那片依旧光怪陆离、却仿佛隐藏着无穷秘密的规则乱流,以及乱流之外,那理论上通向“无尽星海”的虚无。
阿黄蹲在他肩头,也学着他的样子,一本正经地眺望远方,只是那小脑袋歪着,似乎不太明白主人在看什么。
“小家伙,”厉擎山轻轻抚摸着阿黄的脑袋,语气带着一丝期待与感慨,“我们的家,暂时安全了。但看来,我们的旅程,还远未到终点啊。”
他掌心一翻,那枚记载着古老秘辛的玉简浮现。
“源海……彼岸……”
“或许,是时候准备下一次‘起航’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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