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晚“同榻而眠”（如果青石算床，狐尾算被褥的话）之后，灼璃和青澜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灼璃依旧嘴硬，动不动就“麻烦精”、“小白眼蛇”地叫，但往石凹边扔果子时，总会“不小心”多扔一两颗品相最好的。青澜依旧那副淡定模样，但晚上睡觉时，总会“无意间”游到青石边，找个舒适的狐尾角落盘着。
灼璃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
她捡他回来，可不是为了当个宠物养着玩的（虽然撸尾巴的手感确实不错）。她身负血仇，而这小东西体内流着龙血，指不定哪天就招来灭顶之灾。他必须变强，至少得有自保之力，不能总指望她这条（自认为）脆弱的狐狸尾巴当挡箭牌。
于是，在一个阳光灿烂、适合误人子弟（划掉）传道授业的早晨，灼璃板着脸，把刚喝完灵泉水的青澜拎到了青石前。
碧环很识趣地缩在石凹里，只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
“听着，青澜，”灼璃盘膝坐下，努力摆出严师的派头，可惜她那身红衣和毛茸茸的尾巴实在没什么威慑力，“从今天起，本座开始传授你妖族最基础，也最重要的——吐纳法！”
青澜昂着小脑袋，金色的竖瞳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像是在说：“哦，然后呢？”
灼璃被他这眼神看得有点心虚，清了清嗓子，开始照本宣科——哦不，是凭记忆复述她小时候（那得是几百年前了）族中长老教导的内容。
“夫天地有灵气，氤氲流转，万物滋生。妖族修行，首重感应、引气、纳灵、归元……”她念得抑扬顿挫，觉得自己很有学问，“……需放松心神，灵台空明，以身为舟，以意为楫，引天地灵气入体，循经脉而行，淬炼筋骨，凝练妖元……”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引经据典，玄之又玄，把自己都快绕晕了。说到后面，什么“周天运转”、“坎离交媾”之类的术语都蹦出来了，完全忘了眼前这只是个连人话都未必能全听懂的蛇崽子。
青澜一开始还认真（或许只是看起来认真）地听着，到后来，那小脑袋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微微点动，金色的竖瞳里渐渐漫上一丝……迷茫？像是在听天书。
灼璃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了下来，颇为自得地问：“如何？可曾领会其中玄奥？”
青澜沉默地看着她，半晌，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灼璃：“……”
她就知道！对蛇弹琴！
“笨死了！”她没好气地戳了一下他的脑袋，“这么简单都听不懂！想当年本座三岁就能引气入体，五岁就……”
她卡壳了，因为她想起自己好像、似乎、大概是七岁才成功引气入体，还被长老打了好几次手心。
“咳咳，”她强行跳过自己的黑历史，“总之，就是感应空气中的灵气，然后想象自己是一块干燥的海绵，把它们吸进来，在身体里转一圈，存起来！懂了吗？”她用了一种自认为非常通俗易懂的比喻。
青澜歪了歪头，海绵？那是什么？
看着他依旧茫然的眼神，灼璃彻底放弃了语言教学。
“算了算了，实践出真知！”她一把将青澜抓过来，让他盘在自己对面的青石上，“闭上眼睛，放空脑子——虽然你本来也没多少脑子——感受我的妖力引导！”
她伸出食指，指尖凝聚着极其微弱的一丝妖力，轻轻点在他的眉心。这一次，她没有探查，而是将自己对于灵气最基础的感应和吸引方式，化作一道温和的意念流，小心翼翼地传递过去。
这是一种极其耗费心神的教学方式，相当于手把手教他如何“呼吸”。
青澜的身体微微一震。他感受到了那股暖流，以及暖流中蕴含的、关于如何与天地灵气共鸣的细微信息。他本能地闭上眼睛，努力去理解和模仿。
灼璃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她能感觉到，青澜的精神力异常集中，似乎在拼命消化着她传递过去的信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就在灼璃觉得这笨蛇今天肯定没戏，准备收回手指明天再战时——
青澜周身那几乎微不可查的、原本只是被动吸收灵泉和果子的微弱气场，忽然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空气中那些无形的、散逸的灵气粒子，像是受到了某种初生而稚嫩的引力牵引，开始极其缓慢地、朝着他小小的身体汇聚而来！虽然那速度慢得像蜗牛爬，汇聚的量也少得可怜，但确确实实，是他自主引导的结果！
他成功了？！
灼璃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差点没维持住指尖的妖力输出！
这……这怎么可能？！她才教了多久？满打满算不到半个时辰！就算是最低等的吐纳法，普通妖族幼崽没个十天半月也别想摸到门槛！这兑了水的龙血崽子，天赋这么变态的吗？！
青澜似乎也感受到了自身的变化，他依旧闭着眼，但那微微颤动的尾巴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努力维持着那微弱的引力，贪婪地（或许只是灼璃的错觉）吸收着周围稀薄的灵气。
灼璃看着他那副认真又带着点小得意的样子（还是她的错觉？），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有种“我教的崽就是牛逼”的诡异自豪感。
另一方面，又有点淡淡的忧伤——这学生太聪明，显得她这个老师很没成就感啊！而且，龙族天赋都这么离谱的吗？这让她以后还怎么用“笨死了”来骂他？
她悻悻地收回手指，看着依旧沉浸在第一次成功引气入体喜悦中的青澜，撇了撇嘴。
“马马虎虎吧，”她强行点评，“比本座当年，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青澜缓缓睁开眼睛，金色的竖瞳比以往更加清亮。他看了看灼璃，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自行运转的暖流，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灼璃差点炸毛的举动。
他伸出细小的、分叉的蛇信，极快地在灼璃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去的指尖上，舔了一下。
冰凉、湿润的触感一闪而逝。
那感觉……不像是在表达亲昵，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是一种属于他独特的、带着点占有意味的……感谢？
灼璃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僵在原地，指尖那点湿痕让她头皮发麻。
青澜却已经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尝试着他新掌握的“技能”，努力吸引着周围的灵气，仿佛刚才那大逆不道的一舔只是她的幻觉。
灼璃看着自己那根被“轻薄”了的手指，又看看那条瞬间进入学霸模式的小黑蛇，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这崽子……绝对是在报复！报复她之前说他笨！绝对！
而沉浸在修炼（？）中的青澜，体内那丝龙血，似乎因为第一次成功的灵气循环，悄然活跃了一丝。他并未察觉，在他细密的鳞片之下，一丝比头发丝还细的银色电弧，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幽谷之外，那道隐匿在迷雾中的身影，似乎感应到了结界内那极其微弱的、却本质非凡的灵气波动，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带着贪婪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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