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日头已经升得老高，灵泉蒸腾起的雾气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晕。灼璃正盘坐在青石上，试图通过冥想恢复些损耗的妖力，就听见石凹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眼皮都没抬，神识却已经扫了过去。
是那条黑蛇。它醒了。
这次醒来，状态明显不同。虽然依旧虚弱，盘踞在苔藓上的姿态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警惕与……嗯，该怎么形容？一种小兽初醒，打量陌生领地时的审视。那双金色的竖瞳不再涣散，清晰地倒映着幽谷上方的蓝天流云，以及不远处青石上那抹刺眼的红。
它先是谨慎地看了看身边还在酣睡的绿蛇，然后目光便牢牢锁定了灼璃。没有之前的痛苦，没有不安，也没有依赖，就是一种纯粹的、直接的观察。
灼璃被它看得有点不自在。这小东西，眼神还挺有劲儿。
她结束冥想，慢悠悠地踱步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石凹里的“病号”。
“哟，醒了？”她语气带着点惯常的揶揄，“命挺硬啊，这都没死成。”
黑蛇自然不会回答，只是微微昂起了脑袋，与她平视（如果忽略体型差的话）。那眼神仿佛在说：“托您的福，还没死透。”
灼璃摸了摸下巴，觉得老叫“喂”、“小东西”、“麻烦精”也不是个事儿。毕竟算是她捡回来的，总得有个称呼。就像她以前养过（并且养死了）的那几盆仙草，虽然没起名，但她心里都管它们叫“秃头一号”、“歪脖子二号”来着。
给蛇起名……叫什么好呢？
她打量着他通体漆黑的鳞片。这颜色，黑得倒是纯粹，像最沉的夜，又像不见底的深潭。阳光偶尔照在上面，会折射出一种幽暗的、流动的光泽，仿佛暗潮汹涌的海面。
“嗯……”灼璃沉吟片刻，打了个响指，“决定了，以后你就叫‘青澜’了。”
她觉得自己这名字起得很有水平，既贴合形象（鳞色如深青色的波澜），又带着点文化狐的底蕴，比“黑炭”、“煤球”之流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青、澜。”她对着小黑蛇，一字一顿地念道，像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的命名仪式，“听见没？这是你的名字。本座赐予的，是你的荣幸，懂？”
名叫青澜的小黑蛇，金色的竖瞳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你在自说自话什么”的情绪。它甩了甩尾巴尖，没表示接受，也没表示反对。反正它现在也反抗不了，叫什么都随她吧。
“好了，青澜，”灼璃很自然地进入了“饲主”角色，虽然她自己并没意识到，“名字有了，该吃饭了。你……”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旁边也被动静吵醒、正迷迷糊糊抬起头的绿蛇，“……还有你，你们平时都吃啥？”
两条小蛇自然无法给她答案。
灼璃再次面临难题。她自己的口腹之欲很淡，偶尔进食也是直接吞服蕴含精纯灵气的宝物，或者喝几口灵泉水。难道要给它们喂这个？她瞥了一眼自己的“存货”，觉得用那些宝贝来喂蛇，实在暴殄天物。
她回忆了一下似乎在哪儿看过的、关于低等妖族幼崽的记载。“好像是……吃肉？或者灵果？”
她决定实践出真知。
首先，她身形一闪，出了结界，片刻后拎着一只还在扑腾的、没什么灵智的低阶灵雀回来了。她把灵雀扔到两条小蛇面前。
“喏，吃吧。”
灵雀吓得瑟瑟发抖。青澜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就把头扭开了，眼神里甚至带着点嫌弃。绿蛇倒是好奇地用鼻子嗅了嗅，但也仅止于嗅嗅，完全没有下口的意思。
“不吃？”灼璃挑眉，“还挺挑食。”
她把灵雀丢出结界放生（主要是嫌死在谷里脏地方），然后又去摘了几种不同品相、灵气或浓郁或温和的果子，摆在它们面前。
青澜依旧不理不睬，盘在那里像个黑色的雕塑。绿蛇试探着在一个最水灵的朱红色果子上啃了一小口，随即被酸得整条蛇都抖了一下，飞快地缩了回去，再也不肯尝试。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灼璃有点火了，“想饿死是不是？本座还没这么伺候过谁呢！”
她瞪着青澜，觉得这条蛇崽子脾气又臭又硬，比石头还难搞。她气呼呼地走到灵泉边，舀了半盆水过来，重重地放在它们面前。
“最后的选择，爱喝不喝！”她双手抱胸，站在一旁，准备看它们还能怎么作妖。
青澜这次倒是没再抗拒，它低下头，小口地喝起灵泉水。灵泉水中蕴含的温和灵气，对于它此刻虚弱的身体来说，确实是最适合的滋养。绿蛇也凑过去喝了起来。
灼璃看着它们喝水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才消下去一点。还算识相。
等它们喝得差不多了，灼璃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她蹲下身，伸出食指，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光，轻轻点在青澜的额头上。
“别动，”她命令道，“给你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哪里要散架。”
她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青澜体内。经脉比之前顺畅了许多，玉髓膏残留的药力也被她的妖力化开，正在被缓慢吸收。伤势在稳定好转，只是它本身的根基……似乎有些奇特。那稀薄的、却异常精纯的龙血气息，在修复过程中若隐若现。
“啧，底子倒是不错，就是太脆了。”她收回手，下了结论。
青澜在她手指点上来的时候身体僵了一下，但并没有反抗。直到她收回手，它才放松下来，继续用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神看着她。
灼璃被它看得莫名其妙，干脆站起身，拍了拍裙子。
“行了，青澜，还有你（她指了指绿蛇），名字……等你表现好点再说。以后这幽谷就是你们的地盘了，规矩就一条：活着，别惹我。”
她说完，转身又回到青石上，打算继续她的冥想大业。
青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面前清澈的灵泉水，金色的竖瞳微微闪动了一下。
“青……澜……”它似乎在无声地重复这个名字。
然后，它抬起头，望向谷口结界的方向，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与它虚弱身体不符的冰冷光芒。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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