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示意他稍安，转而问道：“慈航静斋的人何在？”
李建成面露尴尬。
“哼，眼里只有我那二儿子不成？”李渊见状，脸色顿时难看。
李建成急忙道：“父亲，儿以为慈航静斋不可轻信。观其行事作风，当年先帝不就……”
李渊强压不快，沉声解释：“借慈航静斋之力，可成李家一大助力。彼派虽遭重创，根基犹在。先帝当年所为，未免操之过急。”
他顿了顿，又道：“打压慈航静斋，未必需用那般激烈手段。”
李建成见父亲有意借力，低声劝道：“父亲，若过于倚重慈航静斋，他日纵得天下，岂非受制于人？”
他实不愿慈航静斋插手，恐使李家天下染上其印记。届时慈航静斋借李家之势坐大，势必不可免——既求人相助，岂能不予回报？
天命之子之说，不过虚言耳。
那种说法实在不可靠。
李建成对这些完全不信，他坚信自己才是李家正统的继承人。
至于李世民？
他从不认为对方敢与自己争夺。
毕竟李世民是他从小照顾到大的弟弟，在他眼里仍然是个孩子，哪会有那些复杂的心思？
世族子弟普遍早熟，懂得也多。
但他们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总不至于真的走到那一步。
望着长子，李渊暗自叹息。这个儿子还是太过天真，寻常人家尚且会为家产争得你死我活。
如果李家真能夺得天下，那时又会如何……
平衡！
必须让建成与世民之间保持平衡，不能让任何一方压倒另一方，以免发生不测。
李渊想维持平衡，却不知李世民的野心早已迅速膨胀。加上此次受挫，内心对权力的渴望变得无比强烈。
为什么心爱的女子会被夺走？
不就是因为自己无权无势吗？
没有自己的兵马，没有自己的地盘。
在并州，他是唐国公的二公子、州牧李渊的次子；可离开并州，他又算什么？
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要权，要兵，要属于自己的地盘。
更何况，别忘了李世民背后还有慈航静斋的支持。
李渊想维持平衡？
注定是无法实现的。
“建成啊，有时候，有些事情不得不如此。”李渊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父亲，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还是要说……必须提防慈航静斋。”李建成望着父亲，声音低沉。
李渊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为父自然清楚。慈航静斋就是故意挑起我们李家的内斗，好遂他们的心意——这绝不可能。”
他的言下之意，是让李建成不必过度担心慈航静斋，自己心里有数。
“父亲既然明白，儿子便不再多言。”李建成很识趣，只是点到为止，不会过分坚持。
与此同时，就在李建成与李渊交谈之际，
李世民的住处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当然，对李渊而言确实是不速之客；但对李世民来说，却无异于救星降临。
来者是慈航静斋的师妃暄与秦梦瑶。
通常来说，慈航静斋每一代仅有一位入世传人。
然而慈航静斋突逢变故，唯有斋主才能化解此劫，因此派中情况有所变化。
秦梦瑶是现任斋主言静庵的爱徒，师妃暄则本是上代斋主梵清惠所选传人，但因梵清惠身亡，教导师妃暄之责便落在言静庵身上。
如此一来，慈航静斋便有了两位传人。
此外，还有一位靳冰云。
她身在蒙元，以身饲魔。
如今天下因苏牧的崛起而动荡，慈航静斋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机遇，前来寻早已选定的李世民。
只是昔日慈航静斋几乎遭遇灭门之祸，如今行事不再如以往那般高调。
师妃暄与秦梦瑶要进入李世民所在院落，并不困难。
纵使院中守卫众多，也未能阻拦二人。
“世民兄。”
“两位仙子。”
李世民一见是师妃暄与秦梦瑶，先是一惊，随即心中暗喜——或许他能离开此处了。
“师仙子，秦仙子，我想出去。”
他毫不犹豫地提出请求。
但师妃暄与秦梦瑶不愿让他外出，毕竟此举风险太大。
冀州是苏牧的地盘，若李世民贸然前去，恐会令慈航静斋再遭打击。
因此，她们绝不同意李世民前去。
“世民兄，你身负天下重任，不可轻易涉险。何况那是汉王的地盘，此刻不宜前往冀州。”
闻言，李世民脸色一僵，眉头紧锁：“师仙子，我……”
秦梦瑶察觉气氛有异，知师姐语气过于严厉，便开口缓和：
“世民兄，若你真放心不下，我们可代你走一趟。但话说在前，若长孙姑娘不愿离开，我们不会强求。”
李世民颓然坐下，眼中挣扎与不甘交织。
师妃暄见状，语气也软了几分：
“世民兄，这是最好的安排。你须为天下苍生着想，莫忘己任。”
挣扎片刻后，李世民终于开口：
“我明白了。”
他知道独自前去无济于事，唯有自身强大，方能改变一切。
其次，若由慈航静斋的师妃暄与秦梦瑶前往，以她二人的武功造诣，应不至有什么大碍。
“有劳二位仙子了。”
李世民清楚自己别无选择，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秦梦瑶与师妃暄，选择相信她们。
“世民兄放心，我们必会尽力而为。”
既是李世民极力相托，师妃暄与秦梦瑶自不会轻忽。毕竟他是慈航静斋的重要棋子，她们不可能不卖这个面子。
尽力是一定的，但究竟能否成事？
那就难说了。
此事谁也说不准。
二人悄无声息地离去，如同来时一般，未曾惊动旁人，唯有李世民知晓她们曾经来过。
出了唐国公府，师妃暄与秦梦瑶从容出现在街头，并肩而行，低声交谈。
师妃暄神色略带不满。
“师妹，你不该如此。”
“师姐，李世民当时那状态，若不如此安抚，他定会贸然行事。”秦梦瑶自认此举并无不妥，反而能稳住李世民躁动的心绪。
师妃暄闻言眉头微蹙，语气沉凝：“可我们一旦踏足冀州，事情就复杂了。”
话虽如此，冀州那地方毕竟不是等闲之地，说是龙潭虎穴亦不为过。
秦梦瑶却轻轻摇头，低语道：“无妨，我们只作寻常女子，只要不主动暴露身份，应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苏牧自横空出世以来声名远扬，慈航静斋自是有所关注。
也正因如此，她们深知一点——这是个狠角色。
为此，慈航静斋十分忧虑，唯恐这天下落入苏牧之手，那将是苍生劫难。为天下计，必须阻止此等强者登临至尊。
“师妹，我心中仍有些不安。”
师妃暄轻叹一声，似有隐忧。
她顿了顿，又低声道：“况且，听闻阴葵派的传人也现身了。”
“我知晓。但我们此行前往冀州，想来不会遇上。”
秦梦瑶虽知此事，却认为不必过分紧张。
说到底，此番慈航静斋是二对一，无论如何也不会吃亏。
师妃暄却仍是忧心忡忡，叹息道：“难说。魔门行事诡谲难测，何况东溟派已被汉王收服，那东溟夫人与阴后之间关系匪浅……唉，终究是个麻烦。”
师妃暄心中忧虑，但秦梦瑶却比她更从容，并不觉得情况有多严重。
只要她们低调行事，谁会特别关注两个普通女子？
“师姐，别想太多，我们只需完成师门交代的任务。慈航静斋沉寂太久了，现在正是重出江湖的时机。”
秦梦瑶的乐观确实让师妃暄轻松了一些。
她也明白任务要紧，眼下慈航静斋最紧要的目标，就是全力支持李家，尤其是李世民。
他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因此即便她们不愿，也必须前往邺城，查探长孙无垢的情况。
李世民若心态动摇，对慈航静斋多年布局将是沉重打击。
“师姐，别多愁善感了，我们只要做好分内事就够了。”秦梦瑶看着依旧心事重重的师妃暄，再次劝慰。
她认为凡事顺其自然就好，不必顾虑太多。
这次进入邺城并不困难，只要她们保持低调，就不会引人注意。
“希望如此吧，但我还是不太有信心。”师妃暄仍难掩忧虑。
见她状态不佳，秦梦瑶神情转为严肃，沉声道：“师姐，你这样的状态，我实在不放心。”
师妃暄怔了一下，随即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我没事，师妹。”
“师姐，如果你状态不好，我建议你回去。”秦梦瑶并未放松语气，依然郑重提醒。
“放心吧，我真的没事。”师妃暄摆手坚持，表示绝不会半途离开。
她必须继续未完成的事业。
……
并州那边的动静并未影响苏牧的行程。
他依旧按照原计划，率领于凤舞与三万飞凤军赶赴前线。
一路平静，直到他们进驻永平郡，气氛才悄然转变。
灵武城坐落于永平郡内，是当地首屈一指的繁华大城，其富庶程度仅次于郡治永平城，且城墙高大厚重，堪称冀州境内少有的坚固城池。
然而，自大夏兵败退守青州以来，城中众多世家大族与士绅豪强纷纷迁离，使城内的奢靡景象大为消减。此时此地，也不可能再有往昔的纸醉金迷。
如今灵武城内人口锐减，多数百姓已逃往青州。留下来的，多是贫寒人家，因走投无路而不得不留下。大夏败兵在永平郡内横行劫掠，使得整个郡县虽不至于完全破败，却也陷入一贫如洗的境地。
那些有门路的世家大族自然可以安然迁移，不受乱兵侵扰，但普通富户与平民却只能任人宰割。毕竟乱兵不敢招惹世家，却对寻常富户毫不留情。
经历这场劫难后，永平郡各县无不凄惨萧条。而苏牧对待各地并无差别，一视同仁，不曾亏待任何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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