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集团研发中心的实验室亮如白昼。
冷白色的灯光从天花板倾泻而下，照在一排排精密的仪器上，反射出金属特有的冷光。
谢哲成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正站在一台光谱分析仪前，指尖在操作屏上飞快滑动，蓝色的数据流在他眼底跳跃，像藏着片缩小的星河。
“来了。”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回，语气平淡，却准确地辨认出是郁玖鸢的脚步。
郁玖鸢走到他身后，目光落在屏幕上复杂的波形图上：“在忙？”
“在分析智能医疗系统的神经信号反馈。”谢哲成调出一组新的数据，“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个。”
他侧身让出位置，屏幕上立刻跳出两组对比图谱。
红色的曲线代表传统手术器械的震颤频率，蓝色的则是他们研发的智能器械，平滑的线条像被精心熨烫过的丝绸。
“误差控制在0.02毫米以内。”谢哲成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比预期的还要好。”
郁玖鸢看着那组完美的曲线，忽然想起谢哲成处理任何事都追求极致的性子。
他的世界像这些数据一样，容不得半点偏差，却也因此透着种让人安心的可靠。
“很厉害。”她由衷地说，“你母亲一定会很骄傲。”
提到母亲，谢哲成的眼神柔和了些：“她明天会来实验室，到时候可以请她给你讲讲具体的临床应用。”
“好啊。”郁玖鸢笑了笑，走到旁边的实验台边，拿起一份打印出来的参数报告翻看。
实验室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和两人偶尔的交谈声。
这种纯粹的、围绕着数据和逻辑的氛围，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没有隐瞒，没有试探，没有那些盘根错节的秘密。
只有清晰的目标和可量化的成果，这让她觉得无比轻松。
“苏家的事，你知道了？”郁玖鸢忽然开口，目光依旧落在报告上，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
谢哲成操作仪器的手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林董和苏明宇签约的事？刚收到消息。”
“你怎么看？”
“林家想借苏家的技术打开国际市场，苏家想利用林家的本地资源站稳脚跟。”谢哲成调出一份市场分析报告，“各取所需而已，走不远的。”
他的分析冷静客观，没有掺杂任何情绪，像在解剖一只实验用的小白鼠。
郁玖鸢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77的好感度或许恰到好处，足够信任，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谢哲成，”她放下报告，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发现身边的人有事瞒着你，你会怎么做？”
谢哲成抬眼，灯光在他镜片上反射出冷光，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分情况。”
“比如？”
“如果是为了保护我而隐瞒，我会理解，但不会原谅。”
他的语气很平静，“信任的基础是坦诚，任何形式的隐瞒，都是对信任的背叛。”
郁玖鸢的心轻轻颤了一下。
是啊，理解不代表原谅。
就像她理解容笙寒或许有难言之隐，却无法原谅他的欺骗。
“你说得对。”她笑了笑，眼底的阴霾散去了些，“看来我今天来找你，是找对了。”
谢哲成看着她脸上真切的笑意，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继续操作仪器：“报告里有几处数据需要修正，我发你邮箱。”
“好。”
离开研发中心时，雪已经停了。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地面的积雪镀上了层银霜。郁玖鸢站在路边等车，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张照片。
容笙寒站在别墅的落地窗前，背影对着镜头，手里拿着个相框，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落寞。
发件人没有署名，但郁玖鸢一眼就认出，这是别墅二楼书房的角度。是管家？还是容笙寒故意让人发来的？
她盯着照片看了几秒，手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删除键。
玩这种示弱的把戏，他以为她会心软吗？
车子驶回别墅时，已经是深夜。
客厅里还亮着盏壁灯，暖黄的光线在地板上投下片模糊的光晕，却照不亮空旷的房间。
郁玖鸢换鞋时，看到鞋柜上放着双男士拖鞋，是容笙寒常穿的那双。
鞋边沾着点未干的雪渍，显然他回来过。
她没多想，径直上楼。
经过书房时，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
她停下脚步，犹豫了几秒，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容笙寒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他没脱外套，肩膀微微耸动，像是睡得并不安稳。
桌上散落着几份文件，最上面的一份是关于苏家产业的调查报告，红笔标注的地方密密麻麻，显然他研究了很久。
他手边放着个相框，里面是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女人抱着个小男孩，笑得温柔。女人的眉眼和容笙寒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温和的眼睛。
是他母亲吗？
郁玖鸢的心跳慢了半拍。
她轻轻走过去，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毛毯，想给他盖上。
指尖刚碰到毛毯，容笙寒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带着刚睡醒的迷茫，看到她时，瞬间清醒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深沉的情绪取代。
“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是冻着了。
郁玖鸢没说话，拿着毛毯的手僵在半空。
两人对视着，书房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格外脆弱。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容笙寒这般模样，没有温和的笑意，没有深藏的算计，只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发酸。
但很快，那份柔软就被冰冷取代。
她放下毛毯，转身就走。
“玖鸢。”容笙寒猛地站起身，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心很烫，带着点不正常的温度，“我……”
“放手。”郁玖鸢的声音很冷，没有丝毫动摇。
容笙寒看着她眼底的决绝，慢慢松开了手。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像火一样灼烧着他的皮肤。
郁玖鸢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瞬间，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声。
她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回到卧室，郁玖鸢靠在门后，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刚才差点就心软了。
差点就原谅了他的隐瞒，差点就相信了他眼底的脆弱。
可谢哲成的话在她耳边回响，任何形式的隐瞒，都是对信任的背叛。
她不能输。不能在这场由她主导的“驯养游戏”里，因为一时的心软而失去掌控权。
容笙寒，你想赢回我的信任？
可以。
但代价，必须由你来付。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书房的灯还亮着，容笙寒的身影依旧趴在书桌上，一动不动，像尊被遗弃的雕像。
郁玖鸢看着那抹孤寂的身影，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夜还很长。
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她，有的是耐心陪他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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