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的圣樱学院已经浸在深冬的寒气里，玻璃窗上凝着一层薄薄的雾，将窗外光秃秃的梧桐枝桠晕成模糊的剪影。
学生会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很足，郁玖鸢指尖夹着一支银灰色钢笔，目光扫过面前摊开的笔记本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温顺的阴影。
“上周长白山的观测活动，天文社那边反馈很顺利？”她抬眼看向坐在斜对面的谢哲成，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
谢哲成穿着一件深灰色高领毛衣，脖颈线条冷硬得像被精心雕琢过的大理石。他闻言只是微微颔首，指尖在桌面上轻叩了两下。
“数据采集完成度98%，设备无损耗。唯一的意外是第三天凌晨突降暴雪，原定的猎户座观测提前了两小时。”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汇报一份无关紧要的实验报告，目光落在笔记本上，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郁玖鸢在本子上快速记下“天文社活动复盘：暴雪应对预案需补充”，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她抬眼时，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谢哲成袖口露出的手表，百达翡丽的星空系列，表盘上缀着细碎的蓝宝石，像极了长白山深夜的星空。
“辛苦谢社长了，”她弯了弯眼，语气里添了几分真切的暖意，“听说为了赶在雪停前完成观测，你通宵调试了光谱仪？”
谢哲成的动作顿了半秒，抬眼时眸色依旧冷淡：“职责所在。”
郁玖鸢笑了笑没再追问，心里却清晰地捕捉到他那一瞬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情绪波动，中性值从10跳到了12，又迅速回落。
她转回头，看向坐在左手边的容笙寒：“学生会这边的活动跟进得怎么样？新批的元旦晚会场地，后勤那边确认过了吗？”
容笙寒正低头翻着文件夹，闻言抬起头，唇角噙着一贯温和无害的笑：“已经和体育馆那边对接好了，元旦当天全天可用。舞台搭建的供应商发来了新的设计图，我觉得有几个细节可以调整得更贴合主题，等会儿散会给你看看？”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郁玖鸢脸上，黑眸里像盛着揉碎的星光，亲昵得恰到好处。
“好啊，”郁玖鸢欣然应允，指尖在笔记本上圈出“元旦晚会：舞台设计二审”，“不过副会长最近好像很忙？昨天下午去你办公室送文件，没看到人呢。”
容笙寒的笑意丝毫未减，指尖轻轻摩挲着文件夹边缘：“家里有点事，提前走了半小时。抱歉，没来得及跟会长报备。”
语气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歉意，眼底的情绪却像被浓雾笼罩的湖面，看不真切。
郁玖鸢笑了笑表示没关系，心里却默默更新了数据，容笙寒的正面情绪值停在92，没有波动。
这个男人永远像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温和的表象下藏着什么，她至今没完全摸清。
“元絮，”她转向坐在右手边的男生，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些，“生物社的年度报告整理得差不多了吗？下周要提交给教务处。”
元絮正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屏幕上是显微镜下的细胞分裂图。
他闻言猛地抬起头，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一双清澈得像小鹿一样的眼睛：“啊？哦，快好了。昨天熬夜标完了最后一组染色体数据，就差封面设计了。”
他说着把手机往郁玖鸢面前递了递，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你看这个，我在长白山的冻土样本里发现了一种新型放线菌，形态特别漂亮。”
手机屏幕上，一团团淡蓝色的菌丝在培养基上蔓延，像极了绽放在冰雪里的水晶花。郁玖鸢凑近看时，发梢不经意间扫过元絮的手背，男生的耳尖瞬间泛起一层薄红。
“真的很特别，”她由衷赞叹道，指尖轻轻点了点屏幕边缘，“这种菌丝结构是不是和极地冰川里的放线菌有亲缘关系？”
元絮眼睛亮了起来，语速都快了几分：“你也觉得？我比对了NcbI数据库里的基因序列，相似度高达89%，但它的抗冻蛋白表达量明显更高……”
他一谈起专业领域就收不住话头，眉飞色舞的样子和平时安静的模样判若两人。
郁玖鸢耐心听着，偶尔点头附和两句，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时，心里那杆精准的天平又悄悄晃动了一下，元絮的好感度稳稳地停在85，正面情绪值已经飙到了98。
“咳咳。”
两声刻意的咳嗽打断了元絮的话。
林燕然靠在椅背上，双臂抱在胸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耐。
他穿着一件酒红色丝绒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张扬的锁骨，整个人像只被圈养却依旧张牙舞爪的野猫。
“开会呢，聊什么细菌真菌的，有意思吗？”他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元絮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会长，我的任务什么时候分配？天天让我整理旧档案，是觉得我林燕然只配做这些杂事？”
郁玖鸢收回目光，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却依旧维持着平和：“学生会的每一项工作都很重要，林干事。”
她把一叠文件推到他面前，“这是各社团的年度经费报销单，你核对完签字，下午交给财务部。另外，元旦晚会需要一批志愿者，你负责统计各年级的报名人数。”
林燕然瞥了眼那叠厚厚的文件，眉头拧得更紧：“这种事让秘书处的人做不行吗？”
“秘书处的人在跟进元旦晚会的节目审核，”郁玖鸢语气不变，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林干事如果觉得这些工作太简单，可以去协助谢社长整理长白山的观测数据。我听说天文社那边还缺人手录入光谱分析结果。”
谢哲成闻言抬眼，冷淡的目光落在林燕然身上，像结了层冰。
林燕然脸色变了变，他上周在长白山跟谢哲成因为设备摆放位置吵过一架，此刻被戳中痛处，嘴角撇了撇却没再反驳，只是抓起文件重重摔在自己包里，发出一声闷响。
郁玖鸢看着他明显僵硬的侧脸，系统面板更新了数据，林燕然的负面情绪值从15涨到了20，正面依旧是刺眼的0。
她不动声色地翻开下一页笔记本，清了清嗓子：“接下来讨论一下下周的校园开放日……”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大片大片的雪花扑在玻璃上，很快融化成一道道水痕。
办公室里的暖气依旧很足，郁玖鸢的声音清晰而温和，像一根无形的线，将四个各怀心思的少年牢牢拢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
她低头记录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间，夹着一行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小字：
驯养进度：谢哲成10%，容笙寒64%，元絮85%，林燕然3%。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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