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长白山，还浸在浓稠的墨色里。
宿舍区的灯大多暗着，只有走廊尽头的应急灯亮着微弱的光，像颗昏昏欲睡的星子。
郁玖鸢套上冲锋衣时，指尖触到布料上的凉意，忍不住打了个轻颤，山里的凌晨，比想象中更冷。
系统面板在脑海里亮着，谢哲成的正面情绪依旧停在93，像块顽固的礁石。
容笙寒的75则带着鲜活的跳动，显然还没睡。郁玖鸢勾了勾唇角，看来这位副会长对日出之行，比表现出来的更期待。
“叩叩叩——”
敲门声准时响起，轻得像落雪。郁玖鸢走过去开门，容笙寒站在走廊里，身上裹着件深灰色的厚外套，手里拎着个保温袋，眉眼在昏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醒了？”他笑了笑，举起保温袋，“刚去食堂拿的热牛奶，还有两个肉包，垫垫肚子。”
“副会长这是把食堂的钥匙都揣兜里了？”郁玖鸢侧身让他进来，目光落在他沾着薄霜的睫毛上，看来是早就等在外面了。
“提前跟食堂阿姨打好了招呼。”容笙寒把保温袋放在桌上，语气自然，“总不能让会长饿着肚子看日出。”
郁玖鸢拆开牛奶盒，温热的液体滑进喉咙，驱散了不少寒意。
她咬了口肉包，油香混着暖意漫开时，忽然瞥见容笙寒正盯着她的嘴角，眼神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沾到了？”她抬手擦了擦，果然摸到点油星。
“嗯。”容笙寒的指尖伸过来，替她擦掉唇角没擦净的碎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寒气，擦过唇角时，郁玖鸢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系统面板上，容笙寒的正面情绪像被风吹动的烛火，“蹭”地跳到了78，连带着好感度63的数字，都泛起了微弱的金光。
“副会长倒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郁玖鸢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语气带着点调侃，眼底却划过一丝了然。肢体接触是拉近距离的捷径，他倒是学得快。
容笙寒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唇角的温热，他笑了笑，没接话，只是拿起她的围巾：“风大，围上。”
他替她围围巾时，指尖偶尔擦过她的脖颈，带来细碎的痒意。
郁玖鸢没躲，任由他把围巾在她颈间绕了两圈，只露出双眼睛。透过镜片看过去，容笙寒的睫毛很长，垂落时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倒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
“走吧。”容笙寒拎起保温袋，率先往楼梯口走，“再晚就赶不上日出了。”
观景台在观测台西侧的小山坡上，需要爬一段不算短的石阶。石阶上结着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在寂静的凌晨格外清晰。
郁玖鸢走得不快，目光扫过两侧的松树，黑黢黢的枝干伸向夜空，像无数只向上伸展的手，托着漫天繁星。
“你看那边。”容笙寒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东北方的夜空，“猎户座的腰带，比昨晚更亮了。”
郁玖鸢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三颗亮星连成直线，像猎人腰间的玉带，在墨色天幕上格外醒目。
她忽然想起谢哲成的星图，上面标注着猎户座的赤经赤纬，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谢社长说，猎户座的m42星云，是冬季最适合观测的天体。”她随口说道，语气像在聊天气。
容笙寒的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她。星光落在他眼里，深不见底：“你倒是记得清楚。”
“毕竟是谢社长的‘宝贝’，想不记住都难。”郁玖鸢笑了笑，刻意加重了“宝贝”两个字，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放在身侧的手，悄悄蜷了蜷。
系统面板上，容笙寒的正面情绪瞬间掉到74，中性情绪跳了1点。
郁玖鸢心里轻笑，看来这位副会长的醋意，比想象中更敏感。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并肩往上走。石阶尽头的观景台已经站了几个人，都是天文社的社员，正举着相机调试，低声说着话。
看到他们时，有人笑着打招呼：“郁会长，容副会长，你们也来啦？”
“嗯，来看看日出。”郁玖鸢笑着回应，目光扫过观景台，谢哲成不在，想来还在宿舍跟数据较劲。
容笙寒选了个靠边的位置，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的雪峰轮廓。他从包里拿出块厚垫子铺在地上：“坐吧，还得等会儿。”
郁玖鸢坐下时，膝盖几乎碰到他的。凌晨的风带着寒意，卷着松针的气息扑过来，她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像只寻求暖意的猫。
容笙寒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甚至往她这边挪了挪，用自己的肩膀替她挡住些风。
“冷？”他问，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有点。”郁玖鸢的声音闷闷的，从围巾里传出来，带着点含糊的依赖。
系统面板上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容笙寒的正面情绪一路飙升到82，好感度63的数字旁，金光越来越亮，像要冲破什么屏障。
郁玖鸢心里满意，面上却装作没察觉，只是仰头看着夜空。
星星正一颗颗隐去，墨色的天幕渐渐透出淡淡的青灰，像被清水洗过的宣纸，一点点晕开浅淡的底色。
“你说，人为什么会喜欢看日出？”容笙寒忽然开口，目光落在远处的雪峰上，“明明每天都有，却总觉得格外稀罕。”
“因为‘开始’总是让人期待吧。”郁玖鸢看着东方的天际线，那里正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就像新的一天，新的机会，总觉得能比昨天更好。”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容笙寒侧头看她，晨光还没漫上来，她的侧脸陷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盛着即将破晓的光。
“那你呢？”他问，“你期待的‘新机会’，是什么？”
郁玖鸢转过头，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看着他眼底的探究，忽然笑了，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比如……看到副会长吃醋的样子？”
容笙寒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戳中心事的少年，耳根瞬间泛起薄红。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东方天际线忽然炸开的金光打断。
日出开始了。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像把锋利的金刀，瞬间劈开了青灰色的天幕。
紧接着，第二缕、第三缕……无数道金光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将雪峰的轮廓染成耀眼的金红，连带着观景台的石阶、周围的松树，都被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人群里响起低低的惊叹声，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
郁玖鸢却没看，她的目光落在容笙寒脸上，金光漫过他的眉眼，将他眼底的错愕、窘迫，还有那点藏不住的笑意，都照得清清楚楚。
“好看吗？”她问，声音里带着点狡黠的笑意。
容笙寒这才回过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日出的方向。
雪峰在晨光里泛着圣洁的光泽，云海翻滚着金红的浪，美得让人窒息。可不知为何，他眼里的画面，总忍不住和身边女孩的笑容重叠。
“嗯。”他轻声应着，目光却重新落回她脸上，“但没你好看。”
这话直白得像没经过大脑，说出口时，容笙寒自己都愣了一下。观景台的风忽然变得燥热，吹得人耳根发烫。
郁玖鸢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见过谢哲成的别扭，听过元絮的直白，却没料到容笙寒会说出这样滚烫的话。
系统面板上，他的正面情绪已经冲到88，好感度63的数字“啪”地裂开一道缝，透出内里璀璨的光，65。
终于涨了。郁玖鸢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像只被惊到的小鹿：“副会长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容笙寒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带着点危险的引诱。
“说不清楚。”郁玖鸢低下头，假装整理围巾，耳根却故意红了红，“可能是……日出太美，让人乱了分寸吧。”
她给了他一个台阶，也给自己留了余地。容笙寒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笑了，没再追问，只是重新看向日出的方向。
晨光越来越盛，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石阶上紧紧依偎。郁玖鸢看着系统面板上稳定在88的正面情绪和65的好感度，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这场日出之行，果然没白来。
下山时，阳光已经暖融融地洒在身上。
路过观测台时，郁玖鸢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谢哲成站在光谱仪前，侧脸在晨光里冷白得像玉，手里的记录板却没对着数据，反而朝向窗外，像是在看日出的方向。
系统面板上，他的正面情绪依旧是93，可中性情绪的12里，却莫名掺进了1点负面，像颗硌眼的沙粒。
郁玖鸢心里挑眉，看来有人是从哪个社员嘴里，听到了她和容笙寒来看日出的消息。
“在看什么？”容笙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
“没什么。”郁玖鸢收回目光，笑了笑，“在想元絮会不会又忘了吃早饭。”
她加快脚步往下走，晨光落在她晃动的发梢上，亮得像镀了层金。
容笙寒看着她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观测台里那个固执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场日出不仅照亮了长白山，也照亮了些藏在暗处的心思。
比如谢哲成那点不肯承认的在意，比如他自己这失控的心动。
而被他们同时惦记着的郁玖鸢，正低头看着系统面板上跳动的数字，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谢哲成的93，容笙寒的88，元絮的85……这些鲜活的情绪像缠绕的藤蔓，正一点点将她缠绕，却不知是谁在驯养谁。
长白山的第六天，在一场盛大的日出里拉开序幕。
阳光漫过松树林，漫过观测台，漫过每个人心头那点隐秘的波澜。
郁玖鸢咬了口剩下的肉包，油香混着晨光的暖意漫开时，忽然觉得，这场“驯养游戏”，或许比想象中更有趣些。
至少，看日出时身边的人，吃醋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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