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板上不知躺了多久,意识才如同退潮后又缓慢涨回的海水,逐渐重新凝聚。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在呻吟抗议,灵脉深处传来的空虚和刺痛感愈发清晰,提醒着我方才那鲁莽尝试的代价。喉咙里的腥甜味依旧若有似无,脑袋像是被重锤敲击过,嗡嗡作响。
我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冰冷的墙边,看着桌上那块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更加古朴沉重的刻痕砖。希望近在眼前,却被一道无形的、名为“虚弱”的鸿沟死死拦住。
不能再这样硬撑下去了。我对自己有了更清醒的认知——现在的我,就是一个瓷娃娃,任何一点非常规的操作都可能让我彻底破碎。我需要帮助。不是远在长沙的矿灯老人他们,而是近在眼前的、能提供实际协助的力量。
罗嗲……他之前提过,在南昌有“靠得住的老表”。
虽然求助陌生人风险巨大,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我不能坐等身体缓慢自愈,也不能抱着这块砖头去绳金塔硬闯。必须在暴露风险和获取助力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我拿起那部特殊的手机,翻到通讯录。里面只存了寥寥几个号码,都没有存名字,只有罗嗲当时口头告诉我的代号和简短说明。
我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号码上,备注是:【万寿宫 老道 画符的 可问 慎用】。
万寿宫?南昌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着名的道观,是净明忠孝道的祖庭,香火鼎盛。一个“画符的老道”?罗嗲的江湖朋友还真是三教九流。 “可问”意味着罗嗲认为此人或许能提供一些信息或帮助,“慎用”则说明此人可能有些怪癖,或者与其打交道需要格外注意方式方法。
道士……或许能理解“频率”、“振动”、“刻痕”这类玄乎的概念?总比找一个完全不懂的人要强。
赌一把了。
我没有立刻打电话。贸然电话联系太过突兀。我决定先发一条短信,措辞尽量谨慎,带上罗嗲的名号作为敲门砖。
我仔细斟酌着用词,反复修改了几遍,最终写道:
“道长仙鉴。冒昧打扰。长沙罗永奎罗老爷子指引,言道长乃洪都通达之士。晚辈偶得一件古物,上有奇异刻痕,百思不得其解,心甚惑之。闻道长见识广博,或能指点一二。不知可否叨扰片刻?晚辈姓张。”
短信发出,再次陷入了焦灼的等待。这一次的等待,比之前等待【洪都散人】回信更加令人不安。对方会如何反应?会理会一个陌生人的短信吗?会相信罗嗲的介绍吗?还是会直接无视,甚至产生警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天色大亮,街上的喧嚣逐渐鼎沸。我的心情也如同外面的车流,起伏不定。
就在我几乎以为不会收到回复,准备再想其他办法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一条新短信!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只有言简意赅、甚至带点古怪的一句话:
“午时三刻。万寿宫偏殿后门。带东西来看。过时不候。”
午时三刻?这时间点选得……还真是颇有古风。而且语气干脆利落,甚至有点不容置疑的味道。
我立刻回复:“多谢道长。准时到。”
放下手机,我长长吐出一口气。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虽然对方反应古怪,但至少愿意见面。
距离午时三刻还有几个小时。我需要准备一下。
首先,这块刻痕砖太大太重,不可能整个抱去万寿宫。我需要……拓片。
我出门去附近的文具店,买来了宣纸、墨汁和拓包——这些都是记者做田野调查时的基本功,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回到旅馆,我将宣纸覆盖在刻痕砖上,用拓包蘸取少量墨汁,小心翼翼地、均匀地拍打。很快,纸上清晰地显现出了那复杂而神秘的刻痕纹样。我连续拓了好几份,以防万一。
然后,我将原砖用旧衣服仔细包裹好,塞到了床底最深处藏起来。随身只携带一份最清晰的拓片,折叠好放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已是上午十点多。我强迫自己吃下一点东西,虽然毫无胃口。又试着调息了片刻,但收效甚微,灵脉依旧如同干涸的河床。
十一点整,我背上背包,出发前往万寿宫。
万寿宫位于南昌繁华的闹市区,与滕王阁隔江相对,是真正的“红尘中的道观”。朱墙高耸,飞檐斗拱,香火极其旺盛,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浓郁的檀香气味,看到缭绕的青烟。无数游客和香客穿梭其中,摩肩接踵。
我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按照短信指示,绕着高大的宫墙,寻找偏殿的后门。这里相对僻静许多,只有几个零散的游客和匆匆走过的道士。
在一扇不起眼的、漆成暗红色的小木门前,我停住了脚步。这里应该就是约定的地点了。
时间还没到,我靠在墙边阴影里等待,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过往的人。心情依旧紧张,手心里微微冒汗。对方是敌是友,全然未知。
准午时三刻,就在我盯着手机时间跳动的那一刻——
“吱呀”一声,那扇暗红色的小木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张布满皱纹、肤色黝黑的脸探了出来,眼睛不大,却异常锐利,如同鹰隼般瞬间就锁定了我。他头上松松地挽了个道髻,插着一根木簪,身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道袍,袖口还沾着些许墨迹和朱砂痕。
“长沙来的?”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语速很快。
“是。晚辈姓张。”我连忙上前一步,低声回应。
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目光在我苍白的脸色和略显虚浮的脚步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失望,但又好像看出了点别的什么。
“东西?”他言简意赅。
我立刻从怀中取出那张折叠好的拓片,双手递了过去。
他接过拓片,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又瞥了我一眼,忽然伸出两根手指,快如闪电地在我手腕上搭了一下!
我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他的手指粗糙而有力,如同铁钳一般。一股并非真气、而是更加晦涩古老的、带着淡淡香火和药草气息的意念,如同细针般猛地刺入我的脉门!
我闷哼一声,只觉得那针刺感瞬间游走于我枯竭的灵脉之中,带来一阵剧烈的、被窥探般的不适感!
下一刻,他如同触电般缩回手,看着我的眼神瞬间变了!之前的审视和澹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你这身子……”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充满了惊疑,“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灵脉尽毁,三灯晦暗,魂火飘摇……你、你居然还能站着走路?!不对……你身上还有……还有别的‘东西’的味道!”
他说的“东西”,显然是指我贴身藏着的天字盒和源初水晶!他竟然能隐约感知到?!
这道人,不简单!
我心中骇然,但表面上强作镇定:“前辈明鉴,晚辈此前遭逢大难,侥幸未死。此次冒昧前来,正是为此古物刻痕之事,望前辈能不吝指点。”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猛地展开了手中的拓片。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复杂诡异的刻痕上时,童孔再次剧烈收缩!手指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这……这是……‘地元共鸣箓’?!”他失声低呼,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激动,“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原物何在?!”
地元共鸣箓?
他认识这刻痕?!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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