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砖窑的入口处,火把的光芒疯狂摇曳,将每个人脸上极致的恐惧与绝望投射在凹凸不平的窑壁上,仿佛群魔乱舞。
几名最先逃出的“掘子营”士兵,几乎是滚爬着冲了出来,他们浑身沾满泥泞和暗红色的血污,眼神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瘫软在地,如同离开了水的鱼,大口喘息着,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些破碎的、不成调的嗬嗬声和呜咽。
“鬼…有鬼…从墙里…”
“石头…石头活了…长出来了…刺穿了狗娃…”
“拉我…拉我一把…下面是沙子…吃人的沙子…”
他们语无伦次,手脚并用地向后爬,仿佛那幽深的地道口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闻讯疾奔而来的刘宗敏和苏俊朗,看到这惨状,心头俱是一沉。
刘宗敏豹眼圆睁,一把揪起一个瘫软如泥的士兵,声如炸雷,试图震醒他的神智:
“给老子说清楚!
里面到底他娘的怎么回事?!
多少人?
敌人从哪来的?!”
那士兵被他一吼,短暂地回过神来,瞳孔却依旧因过度惊恐而放大,他死死抓住刘宗敏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甲叶里,声音尖利而扭曲:
“将军!
将军…是真的!
一个穿黄袍子的老道…不是从前面来的…是从土里!
从旁边的土墙里直接钻出来的!
他不是人!
他是妖怪!
手一指…地上就…就噗噗地长出那么长的石钉子…把兄弟们…串…串起来了…还会妖法…地变成沼泽,活生生把人吞了…我们打不到他…根本打不到啊!”
“放你娘的狗屁!
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
刘宗敏勃然大怒,一把推开士兵,呛啷一声拔出腰间那口饮血无数的佩刀,刀锋在火光下泛着冰冷的寒芒。
“亲卫队!
跟老子进去!”
他怒吼一声,带着一队同样悍勇、手持利斧短刀的精锐亲兵,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地道口。
苏俊朗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他紧随其后,李秀宁也立刻带着几个胆大的女兵手持药箱跟上。
越往里走,空气中那股混合了新鲜泥土味、硝烟味和浓重血腥味的气息就越发刺鼻,几乎令人作呕。
火光所及之处,景象让这些见惯了沙场血腥的悍卒们也为之色变。
坑道多处坍塌,支撑木断裂,显然并非自然塌方。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死状极其凄惨恐怖的尸体——
有的被尖锐无比、明显非自然形成的石笋从下至上贯穿,像被钉在地上的昆虫,悬挂在半空,鲜血顺着石刺汩汩流下,在脚下汇聚成暗红的小洼;
有的半截身子陷入尚未完全凝固的、异常松软的流沙坑中,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头颅呈现出青紫色,面目扭曲,瞪大的眼中充满了窒息前的极致恐惧;
还有的被巨大的飞石砸得血肉模糊,肢体断裂,白的骨茬和红的血肉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坑壁上溅满了呈喷射状的鲜血和脑浆,仿佛有一头无形的狂暴巨兽在此肆虐过。
刘宗敏这等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悍将,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握刀的手背因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额角突突直跳。
他空有一身万夫不当之勇,此刻却有一种强烈的、憋屈的无力感。
敌人呢?
敌人在哪里?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坑道发出愤怒的咆哮,声音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却只引来几缕尘埃落下。
苏俊朗强忍着生理和心理的极度不适,蹲下身,目光锐利地检查着现场。
他避开那些惨不忍睹的遗体,仔细观察那些夺命的石笋——它们棱角分明,尖端锐利,绝非天然形成,更像是某种力量强行将周围的土石瞬间凝聚塑形而成。
他又小心地靠近那些流沙区域,用木棍试探,发现其下的土壤异常松散,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改变了物理结构。
他还注意到一些坑壁上嵌入极深的碎石,其冲击力远超人力投掷。
“不是鬼怪…”
他站起身,声音因震惊和沉重而显得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异常肯定,
“是修真者!
而且是极其擅长操控土石元力的高手!”
他指向那些痕迹,对刘宗敏和李秀宁分析道,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超乎想象的事实,
“看这些石刺,这是标准的土系攻击法术——地刺术!
还有这流沙坑,是流沙术!
那些飞石,也绝非人力所为!
他能如此精准地找到我们挖掘的地道,并直接以这种…这种方式发动袭击,说明守军那边一定有类似‘地听术’的法门或法器,早已察觉了我们的动静,并且派出了针对性的力量!”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在“掘子营”乃至部分高层将领中传开。
恐慌如同致命的瘟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开来。
士兵们不再是之前攻城受挫时的沮丧,而是陷入了一种对未知力量、无法理解的恐怖深深的畏惧之中。
他们聚在一起,脸色苍白,窃窃私语,眼神中充满了惶惑不安。
“听说了吗?
地下有个能穿墙的妖道!”
“根本不是挖塌的,是妖法!
从墙里钻出来杀人!”
“这还怎么挖?
咱们在地上拼刀枪,人家直接从地里冒出来…这仗没法打!”
“那是土行孙吧?
咱们凡人哪斗得过神仙?”
刚刚鼓起的勇气和纪律,在这超越认知的打击下,瞬间冰消瓦解。
没有人再愿意踏入那条死亡地道一步,甚至靠近砖窑都觉得毛骨悚然,生怕自己正走着路,下一秒就被从脚下伸出的石刺穿成肉串,或者脚下的土地突然变成吃人的流沙。
刘宗敏暴跳如雷,却又有力无处使,憋屈得几乎要爆炸。
他一脚狠狠踹在砖窑的墙壁上,踹得尘土簌簌落下:
“直娘贼!
有种出来!
出来跟老子真刀真枪干一场!
躲在地下使妖法,算他娘的什么本事!!”
他空有拔山扛鼎之勇,却对如何在一个能随意遁地、挥手间改变地形、杀人于无形的修士面前,保护一条脆弱的地道和里面的士兵,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无力。
他的勇武,在道法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挖掘工作被强行命令完全停止。
没有人敢再下去,甚至运送遗体和清理坑道都成了极大的难题,需要许下重赏并由军官亲自押阵才有人敢战战兢兢地靠近。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困难,如同一座冰冷而沉重的巨山,轰然压在了苏俊朗和整个闯军面前。
这不仅仅是军事上的挫折,更是认知层面的冲击:如何应对敌人那无孔不入、近乎透视的地听侦查?
如何防御修真者那神出鬼没、无视物理障碍的土遁偷袭?
如何在一个拥有超凡力量介入的战场上,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
苏俊朗那原本被视为打破僵局、减少伤亡的奇谋,在超凡力量的残酷而直接的打击下,彻底陷入了僵局,甚至濒临破产的边缘。
技术、人力、勇气,在道法面前,似乎都变得不堪一击。
窑洞内,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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