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营外围，靠近一处年久失修、木桩有些腐朽歪斜的栅栏墙下，荒草丛生，地势低洼，平日里罕有人至。
月光在这里被高耸的栅栏和杂乱的灌木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大片浓重的、令人不安的阴影。
李秀宁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
她从未做过这般暗中尾随之事，紧张得手心冰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凭借着医者特有的耐心和细致，利用每一个土坑、每一簇灌木、每一顶帐篷的阴影作为掩护，远远地缀在王麻子身后，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
前方的王麻子表现得异常警惕，如同惊弓之鸟。
他每走一段路便会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张望，侧耳倾听，确认无人跟踪后，才继续快步前行。
他那鬼鬼祟祟、疑神疑鬼的模样，更让李秀宁确信他绝非在做什么光明正大之事。
终于，王麻子在一段破损尤为严重、几乎能容一人钻过的栅栏缺口处停了下来。
他再次紧张地环顾四周，随即蹲下身，将手拢在嘴边，发出几声极其逼真、却透着几分怪异的布谷鸟叫声。
“咕咕…咕咕咕…”
叫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而突兀。
李秀宁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一顶废弃的辎重车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那个方向。
不过片刻，栅栏外的黑暗中，也传来了几声类似的、却略显短促的鸟鸣回应。
紧接着，一个穿着紧身夜行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瘦削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栅栏的破损处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动作敏捷而老练，显然受过特殊训练。
两人迅速靠近，在月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汇合，压低了嗓音急切地交谈起来。
距离有些远，夜风又有些喧嚣，李秀宁只能断断续续地捕捉到一些零碎的词语。
王麻子那沙哑而急切的声音传来：
“…东西…带来了…赶紧拿去…上面…功劳…少不了我的…”
那个黑衣人的声音则更低沉，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硬：
“…干得好…赵大人…不会亏待…盯紧…那妖人…”
虽然听不真切全部对话，但“东西”、“功劳”、“赵大人”、“妖人”这几个词，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了李秀宁的耳中！
紧接着，她便看到王麻子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品（琉璃管）和那个油布小袋（配方纸张），飞快地塞进了黑衣人手中。
那黑衣人接过东西，迅速揣入怀中，随即也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而沉甸甸的布袋，塞给了王麻子。
王麻子接过，掂了掂分量，脸上瞬间露出贪婪而满意的神色，连忙塞进自己怀里。
交易！
背叛！
通敌！
眼前这赤裸裸的一幕，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中了李秀宁！
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真的是他！
王麻子！
就是这个营中的蠹虫，偷走了苏先生视若性命、反复强调极其危险的“宝物”，此刻竟然正在将它们卖给营外的敌人！
那些对话碎片，更是直接指向了官府和那个被他们称为“妖人”的苏先生！
震惊、愤怒、以及一种被背叛的寒意，瞬间淹没了她。
她几乎要失声惊呼出来，幸好反应极快，猛地用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才将那股冲到喉咙口的惊叫硬生生压了回去，只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窒息般的呜咽。
她的身体因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不能再犹豫了！
必须立刻、马上将这一切告知苏先生和闯王！
绝不能让这叛徒得逞，绝不能让那些危险的东西落入敌手！
她强压下几乎要炸开的情绪，最后看了一眼那两个仍在低声交谈的身影，记住他们的位置和特征，随即咬着牙，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借着阴影的掩护，用最快的速度、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地，朝着“天工院”和中军大帐的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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