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曹昂披甲出府,神色沉稳。虽是家门私事,但他深知,若不及时平息,必将成为政敌口实。
他先召集亲信,吩咐道:“城中所有关于‘甄氏诗事’的流言,务必立刻截断。凡是茶肆酒楼有意无意提及者,重赏若缄口,重责若妄言。此事传一分,曹氏威望便损一分。”
亲信领命而去。
随后,曹昂亲自前往袁熙寓所。
袁熙见他到来,冷笑道:“呵,原来连魏公长子也要出面了。曹氏家门,果真怕丑?”
曹昂并未动怒,只缓缓取下佩剑,放于案上,神色平静却带威势:“袁君,你当知时局。袁氏旧势已衰,你却仍欲凭流言搅动风波。若真将此事宣扬,害的是谁?是甄氏,是你自己,而非我曹氏。”
袁熙脸色一沉,却强自冷硬:“我不过说实情。”
曹昂凝视他,语气转冷:“实情?你若真为甄氏着想,当知她身在魏府,声名最要紧。你若散布流言,只会令她受辱。到时,甄氏声毁,你能得何利?”
此言如重锤敲下,袁熙面色骤白,双唇紧抿。
曹昂缓缓推过一封锦袋,声音沉稳:“此中有五百金,聊作安顿之资。辽东尚可容身,若愿退居清静,不问俗务,我曹氏必不再追究往昔。但若执意不休,休怪我无情。”
袁熙沉默良久,盯着案上的剑与锦袋,胸中恨意翻腾,终还是垂下双手,低声道:“好。此事,就此罢了。”
曹昂起身,拱手一揖:“袁君明智。”
数日后,城中流言渐息,茶肆里再无人提及甄氏与曹丕的诗笺。外人只道袁熙自知势穷,悄然闭口,不敢再挑衅曹氏。
而在府中,曹昂回禀曹操:“父亲,流言已息,袁熙亦退。”
曹操闻言,眼神深邃,缓缓点头:“昂儿做得好。记住——兄弟间可以争锋,但不可失和。外人,断不能趁隙而入。”
说罢,他放下手中竹简,长叹一声:
“只是……诗文之才,反成祸根。子桓、子建,终究难以并肩无隙。”
曹昂披着玄色中衣,靠在榻上,神色却并不轻松。李蓉察觉,放下手中箭羽,轻声问:“郎君,何事让你愁思?”
曹昂沉默片刻,才缓缓道:“父亲命我调停子桓与子建之隙。甄氏之事虽表面平息,但若甄宓真嫁进门……子桓与子建之间,恐怕难以再无芥蒂。”
李蓉一怔,心思转得极快,随即明白:“郎君顾虑的是,甄宓若嫁与二公子,必有传言‘以子建之笔得美人’,难免让二公子心虚,四公子心重;若不嫁与二公子,则落下薄情之名,牵累名声。”
曹昂点头,眉目凝重:“是。进则兄弟失和,退则家门受损。此局,实难两全。”
李蓉缓缓坐到他身旁,语气坚定:“郎君,家国大义重于私情。甄宓聪慧,自知身处漩涡,若她真有慧心,必会择一条最能保全曹氏之路。你不必独自揽下所有忧思。”
曹昂望着妻子明亮而坚毅的眼神,心中微微一震。他忽然觉得,娶李蓉为妻,正是父亲与自己最稳妥的抉择。
“蓉儿,你说得是。”曹昂伸手覆住她的手,声音低沉而郑重,“只是我身为长兄,不能坐视二弟四弟心生嫌隙。父亲把此事交给我,我必须想个法子。”
李蓉想了想,轻声道:“若是我,便劝二公子——用实心而非诗文去打动甄宓。只要情真,旁人再多议论,也终究会渐渐消散。至于子建,他才华横溢,不妨另寻舞台。若能使二人各得其位,或许才是化解之道。”
曹昂听后沉吟良久,目光渐渐坚毅。
“好。蓉儿,你的话,我记下了。兄弟之间,绝不能因一女子而生隙。我会设法让子桓与子建各安其心,甄宓……也当得一个清白。”
曹昂召二弟、四弟到偏厅。
曹丕先至,神色谨慎,眉宇间仍隐隐带着甄宓一事的阴霾;曹植随后而来,手里还随意拎着卷竹简,看似洒脱,实则眼底也掩不住几分复杂。
曹昂沉声开口:“今日请你们来,是要说一件大事。”
曹丕与曹植互望,皆正襟危坐。
曹昂目光沉稳,缓缓道:“甄宓一事,你们心中自有挂怀。但须明白,此事无论如何抉择,皆关系家门与兄弟之和。若她嫁与子桓,旁人必言‘以子建之笔得佳人’,流言虽可压,却总存芥蒂;若不嫁与子桓,甄氏名节受损,于她不公,于吾曹氏亦不利。”
曹丕面色微白,低声道:“大兄此言,正是我所忧。”
曹昂点头,又转向曹植:“子建,你须知,你才名冠世,本是曹氏之荣。但若因一纸诗,令兄弟之间生嫌,旁人便有机可乘。父亲说过,兄弟同心,方能共济天下,你可愿因一己之名,使二弟困于流言?”
曹植怔了怔,缓缓收起手中竹简,神色少有的郑重:“大兄放心,子建虽爱才,但并不愿毁兄弟之情。只是……世人目光,岂是我所能遮掩?”
曹昂语气加重:“世人之口,可渐平;兄弟之隙,却难复。子建,你要做的不是与流言争辩,而是退一步,让子桓能以实心实行去感动甄宓。你才思纵横,自有更大的天地,不该困在儿女之情。”
曹植神色动容,欲言又止,终只是点头。
曹昂又转向曹丕,语声沉沉而缓:“子桓,你心悦甄宓,我与蓉儿谈过。蓉儿言,女子最重真心,不在诗辞。你要以待人之诚,处事之度,去打动她,而不是依靠一时文采。若真得其心,旁人纵有流言,也终会散去。”
曹丕闻言,胸口一震,久久沉默,眼中既有感激,又有惭愧:“大兄所言,我谨记在心。只是——若她终不肯许我呢?”
曹昂摇头:“情不可强求。但无论结果如何,你们皆不可因她而生嫌隙。甄宓嫁与不嫁,事关曹氏声誉;而兄弟和睦,事关曹氏基业。孰轻孰重,你们应当明白。”
良久,曹植深深一叹,向曹丕拱手:“二哥,我若有半点言行使你困扰,今日起,皆以兄弟之情为先,不再提。”
曹丕缓缓起身,回礼:“子建,过往之事,我不再放在心上。”
曹昂望着二人,神色稍缓,终于点头:“好。此言为证。愿此后,不论甄宓嫁与不嫁,你们都要同心如初。”
甄宓院中的梨花正开,素白花瓣随风飘落,铺了一地清香。她坐在绣架前,针脚游走,却心神未全在绢布上。自那场流言之后,虽曹昂设法压下,但她心中明白,曹府终有一日要给她一个名分。
这日傍晚,曹丕独自来访。随从都被遣退,庭院里只有风声与花落声。
甄宓见他神色凝重,连忙起身行礼。
曹丕伸手虚扶,目光认真而沉静:“甄氏,不必多礼。我今日来,不为虚辞,只为一句——你心中,愿否入我曹氏之门?”
甄宓心口一颤,抬眼正对上他那双略显压抑,却燃着坚毅的眼神。
曹丕缓缓续道:“自我与夫人相识,不过数面,却有幸以诗文往来。然世间多言,谓我非亲笔。此事,我不欲再辩。只问你一句——你在意的,是文采,还是我?”
甄宓怔住。庭中梨花被风吹起,拂过她的衣袖。
片刻,她轻声答:“公子之情,我已知。诗固美,但若无公子所言之情,纵是千言万句,也不过空辞。宓在意的,从来不是谁落笔,而是那份心。”
曹丕听到“在意的不是笔,而是心”时,胸口一震,眼眶微热。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带抑制不住的喜意:“好。此言,足慰我心。”
甄宓却又补上一句,神色坦然:“只是……公子须记,若我嫁入曹门,便不仅是你我二人之情,而是曹氏门楣、天下之目。我不惧流言,却望公子能以真心待我,长久如一。若只凭才华与一时之意,终非我所求。”
曹丕郑重起身,直直对她一揖:“甄氏,今日之誓,我必以一生践之。”
洛阳城外,曹府张灯结彩,红绸绕门,鼓乐齐鸣。
甄宓身着大红嫁衣,盖头下眉眼含羞。曹丕端坐主位,玄袍束带,神色沉稳却难掩眼底喜意。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之时,鼓乐喧天,宾客齐声贺喜。
曹操笑声朗朗:“好,好!子桓娶得佳妇,此乃我曹氏之幸!” 丁夫人亦含笑执手甄宓,连连夸赞“端庄有礼”。
新婚之夜,花烛摇曳。曹丕亲手为甄宓揭下红盖头,见她眉目清丽,眼中带笑,心头一暖,忍不住轻声道:“宓儿,自今日起,我誓以真心待你,决不负你素心。”
甄宓微微一笑,回以一句:“妾身信君。”
从此,夫妻和睦,情意日笃。甄宓不以声色媚事,而以才思贤德佐内,曹丕对她敬重有加,常以诗赋唱和。
几日后,曹昂设宴于府中,兄弟齐聚。
席间,曹昂举杯,笑道:“今日二弟新婚,正该兄弟同心,共贺大喜。”
曹植也爽朗大笑,作诗一首相贺,笔走龙蛇,句句皆祝福之意,不涉半分别情。曹丕听后,不再有昔日的芥蒂,反而亲手斟酒递与弟弟:“四弟之才,曹氏之光。往事已过,今日当以兄弟情谊为先。”
曹植举杯痛饮,朗声答道:“兄长无须挂怀,子建心中,惟有手足之情!”
三人相视而笑,庭中花影摇曳,笑声回荡,似将先前的阴霾尽数驱散。
甄宓入府后,贤淑持家,既不妄加干政,也不让外人挑拨。曹丕在朝受父亲器重,心境亦渐沉稳。兄弟之间表面与心底皆和睦无隙,府中上下,皆以为此乃曹氏一门最为和乐之时。
夜深,邺城丞相府书房。
烛影摇曳,檐外寒风拍打竹枝,沙沙作响。曹操负手立于舆图之前,眉头紧锁。案几上,天下图被摊开,北地、凉州、荆襄、江东,尽在其中。
荀彧与郭嘉对坐,皆静候主公开口。
良久,曹操才缓缓叹道:“北方虽安,乌桓未尽服;西有凉州,割据难化;南则刘表、孙权各守一隅,天下之势,仍未定也。”
荀彧微微颔首,拱手道:“主公若欲统一,须先定荆襄,再图江东。刘表老而无能,其子不堪大任,荆州可取。”
郭嘉轻笑,摇扇道:“刘表虽老,但荆州险固,欲取非易。江东孙策得张昭、周瑜之佐,亦非易与。主公须慎。”
曹操听着二人分析,心中却涌起另一重声音。统一天下……果真是我命中所当为?我前世已登高峰,最终却被猜忌、孤立。如今重来一世,我本不欲再走此路……
他缓缓坐下,神色复杂:“我本想退隐,把家业交给子孙,归老田园。可天子疑我,若我退却,曹氏或反受其害。若继续前行,恐步董卓旧辙。进退之间,皆非坦途。”
荀彧与郭嘉对视一眼,都觉这番话异乎寻常。荀彧劝道:“主公莫言退隐。今日之势,非主公不可撑持。若弃之不顾,曹氏必受天子所疑,反更危险。”
郭嘉亦冷笑一声:“世间无所谓进退安乐。若主公不握兵权,皇帝岂肯真释怀?他只会更早下手。与其任人屠割,不若先行掌控。”
曹操沉默良久,目光落在舆图上洛阳的位置,眼神幽深。
“是啊……皇帝已疑我,我若退,却只会逼他更快动手。若进,可固曹氏基业,却要我再背负天下之争。呵——天意弄人。”
他缓缓闭上眼,心中闪过一丝疲惫与渴望:若真能交托给昂儿,或许我此生可安然……只是,昂儿虽稳重,尚欠历练。江山与兄弟之争,岂是轻易可担?
片刻后,曹操睁开眼,目光已恢复冷峻:“此事暂不可言于外。我心未决,需再观时势。若昂儿能担重,则传之于他;若不成,我仍须亲手定鼎天下,护曹氏无忧。”
荀彧拱手应诺,心中微微一叹。
郭嘉却露出一抹笑意,低声道:“主公虽言退,实则仍握主动。此便是天命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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