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的旱情如同一把钝刀，缓慢而残酷地切割着中原大地。当袁术在江淮焦头烂额时，各路诸侯也在各自的地盘上与天灾展开较量，不同的应对之策，悄然改写着天下的格局。
在许都的丞相府里，曹操正对着一幅巨大的《河渠图》，彻夜未眠。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眼下的青黑，仿佛他已经连续数日没有好好休息了。这位刚从蕲阳班师回朝的丞相，此刻满脑子都是如何引水灌田，以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
“传我令，征调民夫开凿睢阳渠，引汴水入颍川！”曹操对着荀彧的信使下达命令，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信使领命而去，将丞相的旨意传达给各地官员。
很快，许都周边的田野里，出现了数万民夫的身影。他们来自四面八方，有的是年轻力壮的男子，有的是年迈体弱的老人。他们踩着龟裂的土地，手持简陋的耒耜，开始挖掘河道。号子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工地。
曹操亲自到工地巡查，他看着民夫们辛勤劳作，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动。当他看到有老弱民夫跌倒在地时，立刻命亲卫送去干粮和水，关切地询问他们的身体状况。
“水通之日，便是丰收之时。”曹操站在土坡上，对着民夫们高声喊话。他的声音被风吹得很远，在工地上空回荡。民夫们听了丞相的话，纷纷欢呼起来，干劲更足了。
曹操深知，这条睢阳渠对于许都地区的农业发展至关重要。一旦水渠修成，就能引来汴水灌溉颍川的农田，让干涸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而这些参与修渠的民夫们，他们的努力将换来丰收的希望。
“朝廷不会忘了你们的功劳。”曹操再次大声说道，他的话语如同春风一般温暖着民夫们的心。在他的激励下，民夫们更加努力地工作着，期待着水渠早日通水，迎来一个丰收的季节。
此时的刘备正驻军小沛，手中的粮草仅够支撑月余。这位左将军望着营外排队领粥的百姓，眉头拧成了疙瘩。“玄德公，不如向吕布借些粮草？” 张飞在一旁建议，却被关羽瞪了回去 —— 谁都记得去年吕布袭取徐州时的决绝。
刘备最终选择了另一条路。他将自己的战马变卖，换得数百斛粮食，又带着关羽、张飞亲自到田间劳作，教百姓们用井水灌溉耐旱的豆类。“越是灾年，越要抱团。” 他擦着额头的汗对乡老们说，“我刘备虽兵微将寡，愿与小沛百姓共渡难关。” 百姓们看着这位与他们同吃糙米饭的将军，眼中渐渐燃起希望，不少人主动加入军队，愿为他效死。
江东的孙策正站在钱塘江边，看着水军凿冰运粮的场景。长江南岸的旱情虽不及中原严重，但稻田的裂痕也足以塞进手指。“公瑾，让各郡县开仓放粮，” 他对身边的周瑜说，“但要记着，发给百姓的粮食，秋后要还 —— 不是还粮，是还力，让他们参与修建海塘。”
很快，江东的土地上出现了奇特的景象：白天，百姓们领了粮食便去修筑防潮的海堤；夜晚，官吏们带着算师挨家登记，将赈济的粮食折成劳役记录在册。“这样既解了燃眉之急，又能兴修水利。” 周瑜望着灯火通明的工地笑道，“伯符这招，可比单纯放粮高明多了。”
下邳城中的吕布却在为另一件事烦恼。他的赤兔马每日要吃五斗粟米，如今粮价飞涨，连这匹宝马都快断了口粮。“去把沛县的赋税再征一次！” 他对着陈宫的侄子喊道，全然不顾对方 “百姓已无余粮” 的劝阻。
徐州的乡间很快响起了哭嚎。税吏们带着甲士闯入农户家中，将仅存的种子都搜刮干净，反抗者被当场斩杀。有乡老到下邳城哭诉，却被吕布的亲卫乱棍打出。“温侯，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乱子。” 严氏在夜里劝他，却被他不耐烦地推开：“妇人之见！有我手中的画戟，谁敢反？”
深秋时节，各地的灾情渐渐有了分晓。曹操的睢阳渠顺利通水，颍川的麦田里泛起新绿；刘备在小沛赢得民心，部众扩充到数千人；孙策的海塘筑起三丈高，钱塘江水再也淹不了良田。唯有吕布统治的徐州，爆发了大规模的流民起义，虽被镇压下去，却让这位温侯的声望一落千丈。
当袁术在淮南听闻这些消息时，正蜷缩在破庙里啃着树皮。他望着窗外依旧干涸的天空，忽然想起舒邵说过的 “民心即江山”，一口血猛地喷在身前的泥地上。寒风卷着枯叶穿过庙门，像在嘲笑这位仲氏皇帝的无知 —— 在真正的天灾面前，所谓的天命与玉玺，终究不如一碗能救命的粟米实在。
建安二年的十一月，中原大地已被寒意浸透，曹操的大军却如同一道炽烈的洪流，冲破了冬季的萧瑟，朝着荆州方向挺进。刚在淮北大败袁术、又妥善应对了旱情的曹军，士气正盛，甲胄在惨淡的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马蹄踏过冰封的土地，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声响。
大军抵达宛城时，护城河的水面已结了层薄冰。这座荆州北部的重镇城门紧闭，城楼上的守军望着远处黑压压的曹军阵列，神色紧张，手中的戈矛在寒风中微微颤抖。曹操没有急于攻城，而是在城外扎下营寨，帐中灯火彻夜通明，他正与夏侯惇、曹仁等将领商议进军策略。
“刘表虽据有荆州，但其麾下诸将各怀心思，邓济守湖阳，看似坚固，实则孤立无援。” 曹操指着地图上湖阳的位置，指尖重重一点，“我军可先取湖阳，断宛城左臂，再徐图南下。”
次日天未亮，曹操便命夏侯惇率领五千精兵，直扑湖阳。湖阳守将邓济本是刘表从子，素来骄横，听闻曹军来袭，竟亲率主力出城迎战，想趁曹军立足未稳打个措手不及。两军在湖阳城外的旷野相遇，邓济横刀立马，对着夏侯惇叫嚣：“曹贼远道而来，疲惫不堪，今日定叫你有来无回！”
夏侯惇冷笑一声，拍马挺枪直取邓济。两人战在一处，枪来刀往，激起漫天雪沫。曹军士兵见主将奋勇，士气大振，呐喊着冲向敌军。邓济的部众本就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准备不足，又被曹军的气势所慑，渐渐不支。
激战半个时辰后，邓济被夏侯惇一枪挑落马下，生擒活捉。主将被俘，湖阳守军顿时溃不成军，纷纷放下武器投降。夏侯惇率军入城，秋毫无犯，只是张贴告示安抚百姓，命人将邓济押往宛城大营。
曹操见到被捆绑的邓济，并未动怒，反而亲自为他松绑：“邓将军若肯归降，可依旧镇守湖阳，只是需遵朝廷号令。” 邓济望着这位气度不凡的丞相，又想起城外曹军的威势，长叹一声，跪地臣服：“末将愿降，绝无二心。”
湖阳的顺利收复，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荆州北部的门户。曹操命人在此囤积粮草，休整兵马，同时派人联络附近的乡绅豪强，宣扬朝廷威德。许多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见曹军军纪严明，纷纷返回家园，湖阳城内很快恢复了些许生气。
稍作休整后，曹操挥师直指舞阴。舞阴守将听闻湖阳已破、邓济投降，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夜带着家眷出逃，只留下一群群龙无首的士兵。曹军几乎兵不血刃便进入了舞阴城，城门口的百姓捧着热茶迎接，他们早已厌倦了战火纷飞，只盼能有安稳日子过。
站在舞阴城头，曹操向南眺望，荆州腹地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夏侯惇上前道：“丞相，如今湖阳、舞阴皆已拿下，宛城孤立无援，不如乘胜攻城？”
曹操却摇了摇头，望着城下忙碌的百姓，缓缓道：“冬日用兵，非为上策。且让士兵们休整，待来年开春，再做打算。” 他知道，征服荆州不能只靠武力，更要收服人心。当下，他命人开仓放粮，赈济舞阴的贫苦百姓，又下令修复城中被战火毁坏的房屋，一时间，曹军的声望在荆州北部日渐高涨。
消息传到襄阳，刘表正在府中与蒯良、蒯越商议对策。听闻湖阳、舞阴接连失守，他眉头紧锁，长叹道：“曹操果然厉害，刚破袁术，又取我两城，荆州危矣。” 蒯良劝道：“主公勿忧，可速调江陵、襄阳之兵北上，固守宛城，再遣使向袁绍求援，共拒曹操。”
刘表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荆州的土地上酝酿。而曹操在舞阴城中，正看着工匠们修复城防，他知道，这只是南征的开始，前路虽有艰险，但他眼中的光芒，却比冬日的阳光更加炽热。
建安二年的寒风卷着洛阳宫阙的残雪，孔融捧着鎏金符节走出南宫时，玄色朝服的下摆已沾了三分寒气。天子刘协在崇德殿的龙椅上目送他远去，案上那卷册封诏书的墨迹刚干，朱砂钤印在烛火下泛着沉郁的红 —— 这是曹操力主的旨意，要拜袁绍为大将军，兼领冀、青、幽、并四州。
“文举此去邺城，务必向本初言明，朝廷倚重之意。” 曹操在洛阳城外的驿馆为孔融饯行，铜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着他眼中复杂的光，“四州牧守之职，皆是天子亲封，绝非我私人之意。”
孔融抚着颔下长须，笑道：“孟德放心，我与本初有旧，自会将朝廷的诚意带到。” 他接过侍者递来的酒爵，却没注意到曹操指尖在案几上轻叩的节奏 —— 那是在计算着邺城到洛阳的驿路里程。
半月后，孔融的车队驶入邺城。袁绍在新建的大将军府接见了他，这座府邸用冀州青石砌成，廊柱上的蟠螭纹比洛阳宫阙的还要张扬。当孔融展开诏书，宣读 “赐弓矢、节钺，虎贲百人” 时，袁绍的手指正摩挲着腰间的玉带，眼神在 “兼督四州” 四字上停留许久，嘴角却没半分笑意。
“天子在洛阳安好？” 袁绍忽然打断宣读，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他麾下的谋士们垂手侍立，田丰的眉头已微微蹙起 —— 自董卓之乱后，洛阳已成废墟，天子在那里的日子想必艰难，曹操却迟迟不迁都许县，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孔融将符节捧在胸前，朗声道：“有曹公在侧，洛阳宫室正逐步修缮，百姓也渐归故土。袁将军受此殊荣，当思报效朝廷才是。” 他刻意加重 “曹公” 二字，目光扫过堂下诸人。
袁绍接过诏书时，指尖触到绢帛上的朱印，忽然觉得那红色刺目得很。近半年来，洛阳发来的诏书总是语焉不详，时而褒奖他讨公孙瓒之功，时而又强调 “天子与曹公共治天下”，每次拆阅都让他心惊肉跳。如今这道册封看似荣宠，却像条看不见的绳索，将他与四州之地捆得死死的。
送走孔融后，袁绍在书房里将诏书摔在地上。“曹操这是想捆住我的手脚！” 他对着田丰、沮授怒吼，案上的虎贲名册被掀得漫天飞，“四州之地本就是我血战所得，用得着他假天子之名赏赐？”
田丰拾起身前的竹简，沉声道：“主公息怒。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又赐下节钺，看似尊崇，实则是想稳住咱们，好专心南征荆州。依属下之见，不如趁此机会，举兵西进洛阳，奉迎天子至邺城。” 他用狼毫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直线，“只要控制了天子，曹操的诏书便成了废纸。”
袁绍盯着地图上的洛阳城，那里像颗孤悬的棋子，被曹操的势力包裹着。他想起去年田丰也提过类似的建议，当时觉得公孙瓒在幽州虎视眈眈，不宜轻动，可如今…… 他忽然摇了摇头：“公孙瓒未除，后方不稳，若此时西进，必遭两面夹击。”
沮授上前一步：“主公所言极是。幽州的黑山军与公孙瓒勾结，若不先除心腹之患，即便得了洛阳，也难安枕。” 他展开另一份军报，“最近探得公孙瓒在易京囤积粮草，打造铁笼楼，显然是想长期固守，咱们正好趁他立足未稳，一举荡平。”
袁绍的目光落在易京的位置，那里是公孙瓒的老巢，也是他多年的心病。只要灭了公孙瓒，整个北方便尽在掌握，到那时再挥师南下，曹操和洛阳城里的那个小天子，还能挡得住他吗？
“就这么定了。” 袁绍重重点头，将那份大将军诏书扔到一旁，“传令下去，整备兵马，开春后全力攻打易京！”
消息传回洛阳时，曹操正在巡查新修好的太仓。听闻袁绍决意先攻公孙瓒，他放下手中的谷穗，对荀彧笑道：“本初终究是放不下北方那点地盘。” 荀彧望着远处重建的宫墙：“这倒是给了咱们喘息之机，可抓紧修缮洛阳，稳固兖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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