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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桂香斋又坐了一会儿,后院吃完午饭,收拾好都来上班的员工陆续都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店里的客人也逐渐多起来,柳氏见时辰不早,便热情地拉着郑旦的手说道:“阿旦,范先生,你们既来了咸阳,断没有再去住客栈的道理。家里院子宽敞,屋子都是现成的,这就跟我回家去住!自家女儿、女婿回来了,哪有住在外面让人笑话的?家里什么都方便,也让我好好给你们接风洗尘!”
柳氏这话说得再自然不过,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亲切和一种“这就是你们自己家”的理所当然。她早已将自幼孤苦、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郑旦视如己出,如今“女儿”带着女婿归来,她满心都是要让他们感受到家庭温暖的迫切。
郑旦听着柳氏这声再自然不过的“自家女儿、女婿”,看着她眼中毫无作伪的疼惜,想起自己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的过往,父母、养父母皆早逝,何曾有过这般被人当作亲生女儿般惦记、呵护的感觉?
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盈满了泪水,心中被巨大的暖流冲击着,喉咙哽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回握住柳氏的手,用力地、不停地点着头,所有的感动与愿意都融在了这无声的动作里。
范蠡在一旁,见妻子如此,心中也是触动,对着柳氏深深一揖:“多谢婶娘厚爱,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
“好好好!说什么叨扰,回家是正理!”柳氏见他们答应,脸上笑开了花,立刻起身张罗,“走走走,咱们这就回家!光儿,你也一起!”
一行人告别蒲松年,离开桂香斋,乘坐马车,不多时便来到了金桂苑。
推开那扇并不算特别起眼的院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范蠡和郑旦眼前都是一亮。
院子不大,却布置得极为雅致用心。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通向主屋,角落里那株老金桂虽已过了盛花期,但枝叶依然苍劲。
几丛翠竹倚墙而立,给冬日的院落增添了一抹不屈的绿意。屋檐下挂着几盏样式朴素的灯笼,最引人注目的是,所有房屋的窗格上,镶嵌的竟然都是他们在百味楼和桂香斋见过的那种晶莹剔透的琉璃!
此刻虽已过午,天色尚明,夕阳的余晖透过那一扇扇巨大的琉璃窗,毫无阻碍地洒满整个厅堂,室内亮堂得如同白昼,纤尘可见,与窗外渐沉的暮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郑旦忍不住轻呼,她走到一扇窗前,手指轻轻触碰那光滑冰凉的琉璃表面,惊叹道:“婶,您这家里,竟也全是琉璃窗!这也太……太亮堂了!” 她在百味楼和桂香斋见识过琉璃窗的妙处,但那是开门做生意的场所,讲究排场和亮堂。
她万万没想到,在居住的私宅里,竟也奢侈地全部用上了琉璃窗!这采光,比起糊着窗纸、昏暗需早点灯的旧式屋子,何止舒适了百倍!
范蠡虽未言语,但眼中精光连闪。他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这一扇扇为室内带来无限光明的琉璃窗,心中已是波涛翻涌。
作为商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蕴含的巨大需求和商机。连私人宅邸都已开始应用,且效果如此显着,这琉璃在富裕阶层中的普及速度和市场潜力,远超他之前的预估!
他不由得与郑旦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庆幸与灼热——与施夷光签下那纸江南代理契约,这步棋,简直是走得太对了!这琉璃买卖,何止是赚钱,简直是要掀起一场居所变革的浪潮,前景不可限量!
“快进屋,外头冷!”柳氏招呼着他们走进温暖的厅堂,并未察觉他们心中的商业激荡,只当他们是新奇这琉璃窗。
一进屋子,那股子由内而外、均匀弥漫的暖意更是让人通体舒泰。郑旦从对琉璃窗的震惊中回过神,又忍不住好奇,拉着柳氏的手问道:“婶,从百味楼到桂香斋,再到您这儿,怎么都这般暖和?我仔细瞧了,也没见着炭盆火炉,这热气是从哪儿来的?可比烤炭盆舒服多了,又干净又暖和!”
范蠡也有同感,他只是没好意思问出口,想找个合适的机会问问施夷光的,没想到妻子倒是替他问了想问的问题。
柳氏闻言,脸上露出自豪又慈爱的笑容,拍了拍施夷光的手背:“这都是咱们光儿想出来的好主意!叫什么……‘地龙’?对,地龙!就是在屋子地板下面埋了烟道,在屋外头统一烧火,热气顺着烟道走,这整个屋子就都暖烘烘的了。也是难为这孩子,怎么就想出这般巧妙的法子,又怕我冬天咳嗽再犯了,紧着就把这院子给改造了。如今啊,冬天再也不难熬了!”她说着,看向施夷光的眼神里充满了依赖与骄傲。
施夷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阿娘,这都是小事,您身子好了比什么都强。”
柳氏却絮絮叨叨地继续对郑旦说:“可不光是这个,这院子从买到修葺,到里面的布置,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光儿亲自操持的。说我前半辈子辛苦了,后半辈子定要让我舒舒坦坦的……”她说着,眼角又有些湿润,那是幸福的泪光。
郑旦听着,看着这窗明几净、暖意融融、处处透着用心与关爱的家,感受着柳氏身上那脱胎换骨般的精气神,再看向一旁浅笑盈盈的施夷光,心中感慨万千。
她知道,阿光不仅治好了婶子的病,更是用心为她打造了一个安稳、舒适、充满爱意的家。而她和范蠡,也幸运地搭上了这趟通往财富与未来的快车。
“芈杏,”柳氏转头对着一旁的芈杏,吩咐道:“快去把东边那两间最好的客房收拾出来,地龙烧得旺旺的,被褥都用今年新弹的棉花,务必要让阿旦和范先生住得舒坦!”
“诶,好嘞,夫人放心,我这就去!”芈杏笑着应下,连忙去张罗了。
看着下人们忙碌而又井然有序的身影,感受着柳氏事无巨细的关怀,郑旦觉得,这个冬天,是她有生以来,过得最温暖、最明亮的一个冬天。
这里,真的就像她梦想中,那个可以遮风挡雨、充满亲情的——家。
等大家都坐定后,下人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香茗。施夷光捧着温热的茶杯,看着对面容光焕发又难掩惊叹的郑旦和眼神深邃、若有所思的范蠡,开口问道:“说起来,你们这次来咸阳,最初的由头是什么?总不会是专程为了找我吧?”
郑旦放下茶杯,脸上带着一种“说来话长”的感慨:“找到你是意外之喜,最初的想法啊,是我们在吴越之地,偶然一次机会,看到一位富家公子穿着一件很是别致的衣裳,非棉非麻,厚实柔软,纹路也好看,关键是听说异常保暖。我们觉得稀奇,就厚着脸皮拦下人家问了一句,这才知道,那叫‘毛衣’,是从你们咸阳城流传过去的稀罕物!”
她说着,语气愈发激动:“我跟夫君一听,就觉得这或许是个大商机!这衣物看着就比寻常冬衣轻便暖和,若是能弄到货源或者制作的法子,在南边肯定受欢迎!所以我们立刻就动身北上了。
结果到了咸阳才发现,何止是毛衣啊!”她指了指窗外,“这满街亮堂堂的琉璃窗,百味楼里很少见的炒菜,桂香斋里那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的点心……一桩桩,一件件,真是让我们看花了眼,也……也着实有些受打击。”
当然,现在琉璃窗已经在咸阳城主要的街道上几乎都装上了。一是上档次,二是店里也明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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