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姑苏围城(3)
公孙雄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沾了血丝。自火凤机关启动那夜,他的旧伤就复发了。但当他看到越军阵中升起的奇怪烟柱时,立刻挺直了腰背。
传令!所有连弩转向东门!公孙雄突然大吼,这是声东击西之计!
话音刚落,东门外突然鼓声震天。畴无余亲率三千越甲如潮水般涌来,云梯上包着防油的牛皮,在晨光中泛着狰狞的光泽。
太湖堤岸·
范蠡听着远处传来的喊杀声,知道畴无余已经发动佯攻。他举起令旗,最后检查了一遍渠道走向。这条暗渠沿着古河道挖掘,直通姑苏北门水闸下的暗沟。
决堤。他轻声说。
十名壮汉同时挥斧,最后一道土堤轰然崩塌。太湖水发出雷鸣般的咆哮,顺着渠道奔腾而去。范蠡退到高处,看着洪水如银龙般扑向姑苏城。按照他的计算,水流将在半个时辰后冲垮年久失修的水闸。
文种匆匆赶来:少伯!探马来报,吴王援军已过槜李!
范蠡瞳孔微缩——比预计早了半日。他望向姑苏城墙,洪水应该已经...
突然,北门方向传来连绵不断的机括声。只见城墙上数十架改良连弩同时发射,特制的重箭竟拖着铁链射入渠道,箭尾连着浮桶。
截流索!文种惊呼,公孙雄早有防备!
范蠡终于变色。那些铁链在渠道中形成阻网,洪水冲来的杂物很快堆积成坝,水流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更可怕的是,北门水闸处不知何时筑起了一道临时堰坝。
姑苏北门·
公孙雄拄着长矛站在北门堰坝上,看着被铁链减缓的洪水,露出一丝疲惫的微笑。三日前发现越军斥候频繁出现在太湖方向时,他就开始秘密准备这道防线。
将军神机妙算!副将激动地说,这下范蠡...
话未说完,一支羽箭突然穿透他的咽喉。公孙雄猛地回头,只见北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越军弓弩手——他们竟趁着东门大战,沿水道潜行而至!
保护水闸!公孙雄怒吼着挥剑格开流矢。退役锐士们从城墙各处涌来,但洪水虽被减缓,却仍在上涨。更可怕的是,那些浮在洪水上的越军死士正拼命砍断铁链。
一支冷箭射中公孙雄肩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突然听到城内传来混乱的喊声:粮仓着火了!
老将军心头巨震。这时他才明白,范蠡的水攻只是明棋,真正的杀招早已潜入城内。洪水、火攻、毒粮...多重打击接踵而至,纵使他能防住一面,也难防全面崩溃。
传令...公孙雄咬牙拔出肩头箭矢,放弃外城,退守宫城!
越军大营
当姑苏北门升起浓烟时,范蠡知道西施得手了。他凝视着在洪水中挣扎的姑苏外城,耳畔是文种兴奋的汇报:东门已破!畴无余将军正在肃清残敌!
范蠡却毫无喜色。他展开最新的丝绢密信——郑旦的字迹有些颤抖:吴军知毒粮事,疑有内奸。夫差援军前锋已至胥门。
准备巷战。范蠡突然道,公孙雄不会轻易放弃。
文种愕然:可洪水已经...
你看。范蠡指向北门。虽然外城已部分进水,但宫城所在的高地依然干燥。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些被洪水阻隔的街道上,吴军正在有组织地设置路障。
范蠡摩挲着腰间玉珏——这是出征前西施所赠。他突然想起昨夜那个梦:西施站在燃烧的宫殿里对他笑,身后是无数哭泣的姑苏百姓。
传令畴无余。范蠡的声音突然沙哑,受降者不杀。
当信使飞奔而去时,文种若有所思地看着范蠡:少伯,你在担心郑旦姑娘?
范蠡没有回答。他望向姑苏上空盘旋的乌鸦,想起公孙雄那双鹰隼般的眼睛。这场仗还未结束,而最惨烈的部分,或许才刚刚开始。
范蠡站在高处,俯瞰姑苏城。洪水漫灌外城,但宫城仍如孤岛般屹立。吴军残部在街巷间穿梭,设下路障,弓弩手埋伏于屋顶,箭矢寒光闪烁。
公孙雄……范蠡低语,手指紧攥剑柄。
文种匆匆赶来:少伯,畴无余已攻入东门,但巷战伤亡惨重!吴军锐士死守每一条街,连妇孺都投掷瓦石!
范蠡闭目一瞬,再睁眼时,眸中只剩冷意:传令,放火烧街,逼他们退向宫城。
可城中尚有百姓——
战争无仁慈。范蠡打断他,若拖到夫差援军抵达,死的就是我们。
远处,浓烟滚滚升起,火势沿着狭窄的街巷蔓延,将吴军的防线一点点吞噬。
公孙雄的白须已被血与烟灰染黑,他站在宫城前的最后一道街垒后,看着越军如潮水般涌来。
将军!东街失守!一名满脸是血的士兵踉跄跑来。
公孙雄冷笑:放他们进来。
他转身对身后的锐士低声道:等越军深入街巷,点燃桐油。
这些街道早已被泼满桐油,只等越军踏入陷阱。
当越军先锋冲入狭窄的巷弄时,突然——
放火!
火把掷下,烈焰瞬间吞噬整条街道!越军惨嚎着在火海中挣扎,而吴军锐士则从两侧屋顶射下箭雨,收割生命。
公孙雄咳出一口血,却笑了:范蠡,你以为洪水就能淹死老夫?
郑旦藏身于一处废弃的民宅,手中紧握短刃。
吴军已经知道有毒粮之事,城内搜查极严。她刚刚亲眼目睹一名越国细作被拖到街口,乱刀砍死。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搜!越国女谍必在附近!
郑旦屏住呼吸,缓缓退至阴影处。当一名吴军士兵推门而入的瞬间——
短刃划过咽喉,士兵无声倒下。
她迅速换上对方的甲胄,混入夜色之中。
畴无余的铠甲上插着三支箭,但他仍挥剑冲在最前。
杀!一个不留!他怒吼。
越军士兵跟随他冲入燃烧的街巷,与吴军锐士短兵相接。刀光剑影间,血溅三尺。
一名吴军老兵突然从屋顶跃下,长矛直刺畴无余后背!
将军小心!一名亲卫猛地推开他,自己却被长矛贯穿胸膛。
畴无余暴怒,反手一剑斩下那老兵头颅。
继续推进!宫城就在前面!
但当他抬头时,却发现前方的街道已被火墙封锁,而两侧屋顶上,吴军弓弩手正冷冷瞄准他们。
巫族祭坛,施夷光正被四大长老拦着。“范蠡会救郑旦的,我算过了,她命不该绝。”星回劝说。
“你最好不要露面。”孙武劝说。
浓烟遮蔽了月光,范蠡卸下华服,换上一身吴军皮甲。他抹了把炭灰在脸上,混入溃散的吴军残兵中。耳边尽是哭喊声、刀剑碰撞声,还有火焰吞噬木梁的爆裂声。
郑旦……他默念着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珏。那枚郑旦赠予他的玉珏。
拐角处突然传来呵斥声。范蠡闪身贴墙,看见三名吴军正拖拽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不是郑旦,但也是越国女谍。为首的吴军校尉狞笑着举起刀:说!还有谁混进来了?
女子突然抬头,一口血沫吐在校尉脸上。刀光闪过,人头落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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