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华夏虎”坦克集群演习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其带来的战略威慑余波仍在国际暗流中扩散,但高岩的注意力,已不得不从边疆的锋芒毕露,转回国内那锅即将因过度沸腾而溢出甚至炸裂的经济熔炉。惊雷过后,需要的不是盲目的猛冲,而是精准的调控与冷静的权衡。
总统府经济对策室内,气氛比西域的演习指挥所更加凝重。墙上挂满了最新的工业生产指数、物价波动曲线、资源库存报表,每一根线条的陡峭攀升,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与会者的心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财政金融委员会的负责人几乎是在低吼,“基础货币投放量同比激增五成!上海、广州等地的批发物价指数月度环比上涨超过百分之十五!民众已经开始囤积粮食和布匹,银元券的信用正在受到质疑!我们必须立刻采取强力措施,为经济降温!”
“降温?说得轻巧!”工业发展总署的代表立刻反驳,“现在各地新建项目刚铺开,成千上万的工人已经招募,机器设备正在安装!骤然收紧银根,强行叫停项目,会造成多少半拉子工程?引发多少失业?社会能否承受得住这样的动荡?”
“还有资源!”国家计委的官员补充道,“煤炭、电力、钢材的缺口还在扩大!如果这时候削减对重工业和基础设施的供应,不仅在建项目要停工,连已经投产的工厂都可能面临停产威胁!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工业体系,难道要自废武功吗?”
争论激烈,各方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陈述利害。高岩沉默地听着,手指在摊开的经济数据报告上缓缓划过。他知道,这是一道极其艰难的选择题:要么冒着经济失控、恶性通胀的风险继续猛冲;要么承受短期阵痛,甚至可能引发社会不稳定,强行给经济刹车,换取长远健康。
“不是简单的刹车,而是点刹和换挡。”高岩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争论,“我们的目标是消除危险的速度,而不是让车停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图表前,目光锐利如刀:
“第一,财政金融政策,由‘全面宽松’转向‘定向收紧’。立即暂停审批所有非紧急、非战略性的新建工业项目和楼堂馆所。对已获批项目进行重新评估,延缓建设周期,削减年度投资额度。中央银行提高存款准备金率,并发行特殊短期债券,强力回收市场过剩流动性。但——对农业投入、民生保障、国防科技研发以及关键基础设施(如铁路、港口、电网)的资金和资源供应,不仅不能削减,还要优先确保!”
“第二,价格管制与市场干预。对粮食、棉布、煤炭、食盐等最基本的生活和生产物资,实行暂时的、严格的价格管控和配额供应,坚决打击囤积居奇。同时,动用国家储备,向市场投放部分物资,平抑物价。商业部门组织力量,加快从国际市场采购一部分紧缺物资,哪怕价格高一些,也要先稳住国内市场预期。”
“第三,调整产业结构优先级。在工业领域内部,进行动态调整。对产能已经严重过剩或技术门槛低、盲目上马的同质化项目,坚决关停并转。将有限的资源,更加集中地投入到‘华夏虎’坦克、新一代战机、大型舰艇、高级机床、精密仪器、石油勘探开采设备等真正具有战略意义和技术门槛的领域。我们要的不是钢铁产量的简单数字,而是高质量的、关键时刻能顶得上去的‘筋骨’!”
一道道指令,如同手术刀般精准,旨在剥离经济的“虚火”,保留并增强其“元气”。命令下达后,共和国这架庞大的机器开始艰难地转向。一些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逐渐冷清下来,一些靠贷款盲目扩张的企业主陷入困境,市场上的投机氛围受到抑制,物价上涨的势头初步被遏制。阵痛不可避免,失业和部分企业的倒闭开始出现,但在国家力量的强力干预和基本生活物资的保障下,社会大局保持了稳定。
就在高岩全力为国内经济“止沸”的同时,他并未忘记继续“砺刃”。他深知,外部压力是缓解内部矛盾的催化剂,也是检验国家成色的试金石。
西域军区,根据高岩“保持战略威慑,避免正面冲突,加强情报侦察”的指示,行动模式进行了调整。“华夏虎”坦克营不再进行大规模公开演习,而是化整为零,与步兵、炮兵、航空侦察进行高强度的合成战术演练,进一步磨砺实战能力。同时,更多的侦察小队被派往边境纵深地带,严密监控北极熊军队的调动和前沿部署。
内卫府与军情局联手,加强了对北极熊和约翰牛情报渗透的反制。数条秘密潜入的线索被成功掐断,几个与外部势力暗通款曲的边境部族头人被迅速控制,其势力被瓦解。共和国用行动昭示:内部整顿,不容外部势力插手。
而在更隐蔽的外交层面,共和国的代表与约翰牛的代办,在第三方进行了数次非正式接触。面对共和国展现出的内部调控决心和军事实力,约翰牛的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虽然依旧充满算计,但语气中试探与合作的味道明显加重,甚至在波斯问题上,暗示可以协调立场,共同对北极熊施压。
也就在这个内外交困、奋力调整的关键时期,格物院传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基于“拾珍”行动中获得的部分技术资料和自身持续攻关,在张文澜的主持下,共和国第一台实用化的“盘古-2型”电子管计算机研制成功!其运算速度远超人力,虽然在体积、稳定性和能耗上还有巨大改进空间,但已经可以应用于弹道计算、密码破译和大型工程设计的部分复杂运算。
高岩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久久凝视着那张“盘古-2型”布满电子管和线路的庞大身躯照片。
“这就是我们未来的‘刃’之一啊。”他轻声对秘书长说,“经济调控是止沸,是为了活下去;而这些,才是我们将来能活得更好、更安全的根本。告诉文澜,继续投入,不要怕失败。”
砺刃以御外侮,止沸以安内局。共和国在惊雷与歧路中,艰难而坚定地把握着航向,试图在过热与遏制、发展与稳定、开放与自主之间,寻找到那条最艰难却也最正确的道路。前方的迷雾依然浓重,但手中的剑正在变得更锋利,驾驶巨轮的舵手,眼神也愈发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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