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巨响,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寂静——仿佛整个宇宙的呼吸都被抽空,连虚空都凝滞成一片漆黑的冰原。
唯有她胸口那颗血藤之心仍在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引着无形的涟漪,向四面八方扩散出悖逆天律的震频。
灰羽孢子如雾般缠绕其上,脉动间竟与遥远星海的某处产生了幽微共鸣。
远处,终焉医殿悬浮于断裂的时间裂隙之上,幽紫与暗金交织的光晕如痂般覆盖天穹。
殿体由无数浮空晶碑堆叠而成,每一块都镌刻着被抹去的文明之名,此刻在血网渗透之下,碑文裂开细纹,渗出暗红微光,低吟着早已失传的哀歌。
而在那最深处,那双睁开的眼睛并未再动。
星图已定,万象归位——仿佛刚才那一句“逆命医谏,启动了”,并非宣告,而是回响。
它们无视了空间的法则,无视了能量的壁垒,如同一张覆盖整个虚空的血色蛛网,瞬间将终焉医殿连同三大议员的投影彻底笼罩。
蛛网的每一根丝线末梢,都精准地刺入了那些漂浮的棺椁铭文之中,触碰的刹那,铭文表面浮现出焦黑裂痕,伴随着一声声几乎听不见的呜咽——那是被强行抹除的历史在苏醒。
冰冷的金属棺椁表面渗出温热的液体,带着铁锈与腐花混合的腥气,滴落在虚空中竟凝成细小的血珠,悬浮不动,仿佛时间本身也在为这些名字颤抖。
曾经属于苏晚照的力量,此刻成了连接亡者的桥梁。
她的指尖尚残留着玉简的冰凉触感,心口却如被烈火灼烧,每一次心跳都牵动全身经脉,像有千万根针在血肉中穿行。
“悖逆!这是对宇宙秩序最根本的亵渎!”光之司命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扭曲的电音,他眼中重燃的星图剧烈闪烁,蓝白光芒如风暴般明灭不定,映照出他脸上惊骇的阴影。
他抬起由纯粹光芒构筑的手掌,试图抹去这些血色的“污秽”,可光芒触及血丝的瞬间,非但没能将其净化,反而被其贪婪地吸收,化作了更深沉的暗红,如同光明被死亡反噬。
光,第一次失去了裁决的权柄。
机械主教的齿轮眼眸中,瀑布般的数据流瞬间被染成了红色乱码,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像是金属在高温下扭曲崩解。
他的金属躯体开始不规则地震颤,关节处喷出带着焦糊味的黑烟。
“错误!逻辑链断裂!检测到无法解析的权限……‘医谏’……该权限等级……未知!未知!”一枚核心齿轮因过载而应声崩落,在他那金属构造的躯体上留下一道刺眼的缺口,冰冷的火花四溅,落在祭坛石板上迸出几点转瞬即逝的星火。
他引以为傲的计算力,在“死亡”这个最原始、最庞大的数据面前,彻底瘫痪。
基因院长的液态面孔则发生了更恐怖的变化。
他试图用自己能够同化万物的身躯去吞噬靠近的血丝,可那些血丝却如同最恶毒的病毒,反向侵蚀了他的“生命”代码。
他的脸上,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有的张着嘴无声呐喊,有的双眼流血,有的皮肤皲裂如干涸河床。
那是被他视作“未完成上传”的失败品,是无数生灵在被清零前最后的绝望。
那些面孔浮现时,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腐烂甜腻的气息,像是蜜糖泡在尸水中太久。
他发出了非人的嘶吼,那声音里混合了亿万生灵的哀嚎,穿透能量乱流,震得祭坛边缘的石柱簌簌剥落。
他们怕死,所以抛弃了血肉,以为化作数据与能量便能永恒。
然而苏晚照所引动的,恰恰是镌刻在宇宙最底层的法则——死亡本身。
她没有用能量对抗能量,而是用“事实”对抗了“谎言”。
而这一切的中心,苏晚照正跪倒在地。
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席卷了她,仿佛全身的血液乃至灵魂都被抽干,注入了那张覆盖虚空的巨网。
她的指尖触地时,只觉石板冰冷如墓穴之壁,寒意顺着掌心直钻入骨。
她的视野一片模糊,耳边只剩下无数亡魂跨越时空的低语——有孩童的抽泣,有战士临终的喘息,有母亲最后的呢喃。
那些声音汇聚成一道清晰的意念,烙印在她的意识深处:“汝为万古之喉舌,代行亡者之言。汝为终焉之号角,宣告生命之重。自此刻起,汝名——医谏。”
这不是任命,而是承认。
一种来自万千寂灭世界的、沉重无比的承认。
“晚照!”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穿透了能量的乱流,带着灼热的气流撞进她的耳膜。
沈砚双目赤红,他手中的银钉不知何时已化作一柄细长的刺剑,剑身环绕着灰黑色的气流,每一次挥动,都艰难地斩开一道阻挡在他面前的空间涟漪,发出“嗤啦”如布帛撕裂的声响。
他看到了苏晚照跪倒的身影,看到了她嘴角的鲜血,看到了她那几乎要熄灭的生命之火。
那个总是冷静自持、仿佛能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此刻脸上只剩下最原始的焦灼与恐惧。
他的掌心全是冷汗,握剑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泛白,脚步沉重如踩在泥沼之中,每一步都踏碎一道空间裂痕,溅起细碎的光屑。
他不管什么终焉医殿,也不管什么逆命医谏,他只知道,那个答应了他要一起回家的人,正在他面前燃烧自己。
“快……回家……”他的唇形无声地重复着,脚步却愈发坚定,一步步朝着祭坛中心挪去。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山火海中跋涉,脚底传来灼烧般的痛感,仿佛踩在熔岩之上。
苏晚照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聚了一丝光亮。
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落在了沈砚的身上。
她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极浅、却无比凄美的笑容,嘴角的血痕因此微微拉长,像一朵将谢未谢的红梅。
然后,她转回头,看向了那座已经开始出现裂痕的终焉医殿。
她记起了织娘血泪交织的嘱托,记起了影针颤抖着塞入她手中的玉简。
“你说过,每个名字都该被念出来……”她低声呢喃,仿佛在回答一个遥远的问题。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枯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将手按在了心口。
那枚嵌入血藤缝隙、名为“真相火种”的玉简,此刻正散发着幽蓝的微光,与她胸腔内那颗由血藤强行维系搏动的心脏共鸣。
每一次搏动,都引发玉简中一阵细微的震颤,像是远古钟声在灵魂深处回荡。
玉简中,那些被抹除的文明,那些被遗忘的名字,那些沉寂的亡者低语,在这一刻,找到了它们的“喇叭”。
苏晚照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地,从跪姿撑起了身体。
血从她的嘴角滑落,滴在古老的祭坛石板上,瞬间绽开一朵妖异的血花,温热黏腻,散发着淡淡的铁腥味。
她站得并不稳,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然而,当她抬起眼眸,直视着那座象征着宇宙最高医疗权威的殿堂时,整个虚空都为之一滞。
那张覆盖万界的血色因果之网,所有的丝线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随着她的呼吸,开始同步闪烁起微光,犹如宇宙正在进行一次缓慢而沉重的呼吸。
空气中有种低频的震颤,像是大地深处传来的鼓声,又像是亿万亡魂在齐声低语。
三大议员的攻击停歇了,他们惊骇地发现,自己与这座亲手建立的医殿之间的联系,正在被一种更古老、更霸道的法则所覆盖。
沈砚的脚步也停住了,他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威严从苏晚照身上升起,那不再是属于一个代行者的力量,而是……审判的序曲。
他的皮肤泛起一阵战栗,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掠过。
整个宇宙仿佛都陷入了死寂,等待着一个声音。
苏晚照立于祭坛之上,身后是亿万棺椁的虚影,脚下是因果交织的血网。
她张开了嘴,准备发出成为“医谏”后的第一声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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