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都城的夜被撕开一道裂缝。
没有预兆,没有星坠的轨迹——只有苏晚照从虚空中踏出,衣袂翻涌如焚尽的经幡,脚下每一步都留下燃烧的足印,仿佛她不是归来,而是从记忆的灰烬中重新走回人间。
城墙静默,映着她身后那片尚未熄灭的星图残光,如同天地在屏息,等待她开口,或毁灭。
风声灌进耳膜,呼啸如千军过境,她能清晰听见下方人群的尖叫——有人喊“灾星降世”,声带撕裂般颤抖;有人拽着孩童往巷子里躲,粗布鞋底在焦土上刮出刺耳的拖痕;还有卖糖葫芦的老汉被惊马撞翻,竹签折断的脆响混着山楂滚落的“噼啪”声,红果沾着尘灰,在火光中像凝固的血珠。
这些声音起初像隔了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直到她砸进刑场中央的焦土,双膝陷进烧得发烫的碎石,灼痛顺着骨缝窜上脊椎,世界才猛然清晰——人群的惊叫、碎石崩裂的“咔嚓”声、火焰在空气中噼啪炸响,全都刺入耳中,尖锐得几乎撕裂鼓膜。
“咳……”她咳出半口血,温热黏腻地滑过唇角,星屑混在其中,像撒了把细碎的银沙,在火光下闪烁即逝。
胸口那道黑红纹路正随着心跳搏动,每跳一次,就有滚烫的热流顺着血管窜向四肢,指尖发麻,仿佛有熔岩在皮下奔涌。
意识还未完全归位,共情系统已自动展开扫描——三百七十二个活人,十一个的脑域里浮动着幽蓝标记,他们的心跳频率与记忆里“回收使徒”的脉冲完全吻合。
“你醒了?”
这声低笑像冰锥刺进后颈,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苏晚照猛然抬头,看见裴玄烬踏云而立。
天医监的白衣在夜风中翻卷如雪,他手持玉圭,指尖沾着星图核心残留的数据流,蓝光如活物般缠绕指节。
“第七号,你擅自撕毁终焉协议,污染高维信道。”玉圭轻点地面,金纹在焦土上爬开,织成一张闪着雷光的网,电弧“滋啦”跳跃,焦土腾起青烟,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刺鼻气味。
“按《天医律》,当焚魂七日,炼为‘静默之源’。”
他说“别怕”时,眼尾的笑纹像在哄发烧的孩子,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出冰冷的审视。
火焰腾起的瞬间,苏晚照突然想起蒸汽纪元手术室的消毒水味——那股刺鼻的氯味混着金属锈腥,直冲鼻腔。
那时她(或者说另一个“她”)被绑在手术台上,机械臂压着腕骨,冷硬的金属贴着皮肤,医生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要测试痛觉阈值。”
可此刻的火更烫,舔舐皮肤时发出“滋啦”声,皮肉仿佛在瞬间焦化,她却忽然笑了——心口的黑红纹路在火焰触及的刹那骤然张开,像朵逆生的花,脉络暴起,将所有火舌都吞进了血肉里,灼痛转为一种诡异的温顺,仿佛火焰是归巢的蛇。
五感在炸裂。
代行者3号的记忆涌进脑海:她被钉在蒸汽纪元的铜架上,四肢接驳着气压泵,金属管往血管里注射着“痛觉强化剂”,液体冰凉滑入,随即在血管中炸开灼烧感。
监控屏上的数值疯狂跳动,她喊“我不是机器”的声音被消音,只余喉间破碎的呜咽,声带撕裂的痛感至今残留在记忆深处。
苏晚照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粗糙的碎石嵌进指缝,血珠渗出,她听见自己(或者是3号?
)在哭:“我也想睡一觉……”
“呕——”
一声惨叫扯断记忆。
苏晚照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掐着个围观者的喉咙。
那人眼珠暴突,喉间滚出颗漆黑结晶,落地时“咔”地碎成粉末,腐臭的记忆气息漫开——腥甜中夹着铁锈与腐肉的混合气味,她最后看见的画面是同伴被拖进观测舱,机械臂撕开胸腔取走心脏,血溅在玻璃上的“啪嗒”声清晰可闻。
人群炸了锅。
卖糖葫芦的老汉举着木棍后退,木刺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穿青衫的书生撞翻了茶摊,瓷碗碎裂声中,滚烫的茶水泼在脚背,他却只顾盯着苏晚照的手,瞳孔剧烈收缩;十一个被标记者接二连三跪地呕吐黑晶,黏稠的液体砸在焦土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空气里弥漫着焦苦与腐烂的腥气。
裴玄烬的金网开始晃动,他的指尖微微发抖,玉圭上的灵光暗了一瞬——这不该是第七号该有的反应,她本应是最完美的容器。
地底传来震颤。
很轻,像春冰初融时的裂纹,却顺着焦土清晰地爬过她的膝盖,渗入骨髓。
苏晚照跪在焦土上,却清晰感知到那丝残波顺着地脉爬上来——是沈砚。
他在义庄的逆生舱里,用最粗陋的方式敲着阵眼:那口煮过义庄老狗药的铁锅,此刻正被他当作锤子,一下一下砸在刻满符文的青石板上。
每一次撞击,都让地底传来沉闷的“咚——咚——”,像某种古老的心跳。
“阿砚……”她低唤,声音被火焰的噼啪声盖过,唇间还残留着咬破的铁锈味。
左手突然不受控地抬起,指甲抠进左臂皮肉,温热的血顺着小臂滑落,滴在焦土上“嘶”地冒起一缕白烟。
血珠渗出来时,皮下一道淡青符文显了形——那是她与沈砚十二岁时偷刻的“生死约”,当时他说“要是走散了,就用这个找彼此”,她笑他迷信,却还是在破庙里用碎瓷片划了这道疤,如今疤痕微凸,触感如旧。
舌尖咬破的刹那,铁锈味漫满嘴。
血滴在符文中晕开,苏晚照扶着焦土站起,掌心的碎石嵌进皮肉,痛感清晰而真实。
每走一步,心口的医徽就跳动一次,每跳一次,就有一名被标记者发出更凄厉的惨叫,声音扭曲如金属摩擦。
金网的裂痕越来越大,裴玄烬的额角渗出冷汗,滑过眉骨滴落,他终于收起了哄孩子的温柔:“你这是自毁!医盟不会……”
“闭嘴。”
冷知谏的声音像把淬毒的刀,从暗巷里劈出来,寒意刺骨。
她扔出的残页划破气流,苏晚照抬手接住,指尖刚触到纸面,心口的医徽突然灼烫如沸,仿佛要从皮肉中挣脱。
残页上浮现血字,是她原身死前的字迹,墨迹未干般新鲜:“别让真相变成另一种谎言。”
地底传来轰然巨响。
三具被缝合的人形从地缝里升起来。
他们的脸是拼凑的:左边是代行者2号的左眼,瞳孔泛着死灰;右边是4号的右耳,耳廓边缘还连着未清理的线头;脖颈处缝着5号的喉骨,缝合线粗粝如麻绳。
苏晚照认得他们——裴玄烬说“炼化”时,她在星图核心见过这些被锁在光里的灵魂,那时他们的哀鸣如风中残烛。
此刻他们齐声低语,声音像砂纸摩擦铁板:“姐姐,回来当零件吧……”
“好啊。”苏晚照握紧骨针,医徽在胸口亮得刺眼,像团要烧穿血肉的活火,热流在皮下奔涌,指尖发烫。
她望着三具残片,嘴角扬起的弧度与记忆里那个在手术台上挣断固定带的自己重合,“我回来……吃掉你们。”
风卷着焦土掠过她发梢,沙粒打在脸上,微痛。
地脉的震颤更急了,沈砚的铁锅敲击声透过地缝传来,一下,两下,沉稳如心跳。
苏晚照的指尖微微发颤,她望着最近的那具残片,心口的医徽正缓缓张开,像头醒过来的兽,獠牙隐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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