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古道埋在霜色里,天光未明,风如细砂磨过石缝,卷着铁锈与冻土的气息扑在脸上。
苏晚照踩碎第一片霜,咯吱声在寂静中裂开,像某种沉睡之物被惊醒的骨节。
她肩后斜悬的青铜验尸刀轻晃,刀鞘与粗布裙摆摩擦,发出秋虫振翅般的低响。
沈砚落在半步之后,肩头布包鼓鼓囊囊,塞满了他昨夜敲打的废铜灵械——可当他走近,掌心却先递来一颗烤得焦香的野栗子,指尖还沾着炭灰。
“暖手。”他声音低,呼气成雾。
她没接,只继续前行。可风里,那点温热的香气,终究缠上了指尖。
赤星西沉后第三日,北境古道上覆着层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霜粒在靴底碎裂,寒气顺着脚心往上爬。
苏晚照走在最前,腰间悬着青铜验尸刀,刀鞘与粗布裙角摩擦出细碎声响,像秋虫在耳畔低语。
晨风刮过脸颊,带着铁锈与冻土的气息。
沈砚跟在她身侧,肩上扛着个布包,里面装着他连夜用废铜片打制的灵械小玩意儿——说是以防万一,实则总爱往她手里塞烤得焦香的野栗子。
他呼出的白气在眉梢凝成细霜,指尖冻得通红却仍下意识往袖口揣,仿佛还攥着一颗温热的果仁。
柳婆子落在最后,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衫,枯枝似的手指始终攥着怀里那本《代行者录》,每走三步便要回头望一眼。
风从她耳畔掠过,卷起几缕银发,像枯草在坟头飘摇。
“前面有烟。”沈砚突然拽了拽苏晚照的衣袖。
他的手冻得通红,指节却绷得笔直,“不是野炊的烟,像……像灶膛灭了三天的余烬。”他说话时喉头微颤,声音被风撕成碎片。
苏晚照眯起眼。
晨雾里影影绰绰显出几排青瓦,檐角挂着的冰棱在风里晃,折射出惨白的光,不闻鸡鸣犬吠,连乌鸦也未曾落脚。
她伸手按住沈砚欲摸腰间短刃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一道旧疤——那是替她挡刀留下的。
轻声道:“哑音岭到了。”
三人踩着结霜的青石板进村时,日头刚爬上东山。
屋舍的木门半掩着,灶台上还搁着没吃完的苞谷饼,指尖轻碰,饼皮已冷硬如石;竹篮里的野菜根上沾着新泥,湿冷的土腥味钻入鼻腔。
沈砚蹲下身,用指尖蘸了蘸石阶缝隙里的水痕:“凉的,不超过两个时辰。”水珠滑落时拉出一线银丝,在阳光下闪了闪,又归于黯淡。
“祠堂。”柳婆子突然开口。
她的目光穿过歪斜的照壁,定在村东头那座飞檐翘角的建筑上。
朱漆大门敞开着,门楣下悬着一排东西,在风里晃出细碎的轻响——那不是铜铃的清越,而是骨节相撞的钝响,像死人指甲刮过棺木。
苏晚照的后颈符线微微发烫,皮肤下似有蚁行,灼痛顺着脊椎爬升。
她认得那声音——不是风动铜铃,是骨哨。
“别碰。”她话音未落,沈砚已经踮脚够到了最底下那支。
骨哨泛着死灰,表面刻着扭曲的纹路,像是用活人骨头刻成。
被他指尖碰着的刹那,清冽的哨音陡然炸响,刺得耳膜生疼,仿佛有根冰针直插脑髓。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踉跄后退两步,双手死死抠住门框,指缝里渗出血来,血珠滴落在青石上,绽开一朵朵暗红花。
七窍缓缓溢出黑红的血珠,像被扎破的染缸,身体剧烈抽搐着,仿佛有无数根细针正从天灵盖往外抽他的魂。
苏晚照扑过去时,看见他脖颈处的经脉泛着幽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心口蔓延。
“魂络撕裂!”柳婆子的声音带着破音,“快用系统——”
苏晚照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涌进喉咙,舌尖的剧痛让她神志一清。
痛觉如利刃劈开混沌,识海里的螺旋符线骤然灼烧起来,像熔金在血管中奔流。
她想起昨夜系统提示的“觉醒完成”,想起沈砚总爱蹲在灶前给她煨药时的侧影,火光映着他低垂的眼睫;想起他被灵械师追杀时挡在她身前的后背,血浸透了粗布衣裳。
她颤抖着将掌心残留的魂炉信标碎屑按在他眉心,碎屑遇血即融,在两人之间拉出一道幽光,微温如呼吸。
识海轰鸣。
悬浮于光雾中的圆形圣殿突然撞进她的视野——白衣修士们围坐成环,指尖金光亮得刺眼,正为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缝合灵魂。
那少年背影熟悉得让她心颤。
与此同时,古梵音与星域通用语在脑中炸响:“以心为针,以光为线,闭目见魂,缝其所断……”
苏晚照的双手不受控地抬了起来。
指尖泛起的微光凝作金线,细若游丝,却带着某种让人心安的震颤,像母亲哄睡时哼的歌谣。
她闭紧眼,顺着那道声音的指引,将金线轻轻覆在沈砚天灵上。
金线触到皮肤的刹那,他的抽搐突然顿住,幽蓝经脉像被火烤的冰,嘶嘶作响中缓缓退去,留下一道道泛白的旧痕。
半个时辰后,沈砚咳出一口黑血,眼尾还挂着血珠。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看见苏晚照苍白的脸,勉强扯出个笑:“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声音沙哑如砂纸磨过。
苏晚照瘫坐在地,冷汗浸透了后背,布料紧贴脊梁,寒意直透骨髓。
她望着自己发颤的手,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前:“灵魂波形采样完成,‘情绪止痛’模块激活。”而沈砚胸前,柳婆子正捏着块焦黑的铜片——那是他昏迷时攥得死紧的,此刻铜片表面浮现出与《代行者录》星图重合的纹路。
“这孩子……”柳婆子欲言又止,指尖抚过铜片,像是在读一段被烧焦的记忆。
沈砚低头看了眼铜片,突然笑了:“我就说我偷师父的灵械图纸时,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原来不是猫,是你们啊。”笑声牵动伤口,他皱了皱眉,却仍仰着脸,像冬阳里一株不肯低头的草。
夜宿村外破庙时,月光被云遮得只剩一线。
苏晚照正给沈砚包扎指尖的伤口,棉布擦过裂口,他轻轻抽了口气,掌心温度灼人。
忽然听见瓦檐上有细碎响动,像是猫爪踩在枯叶上。
抬头望去,阿箬正蹲在那儿,苍白的小脸贴着青瓦,寒气在她睫毛上凝成霜花,见她望来,立刻滑下来比划手势。
柳婆子凑过去,眯眼辨认:“她说祭司要把她做成最后一支通灵哨,因为她能听见死人说话。”
阿箬突然张开嘴。
她的声带早被割断,发出的声音却像砂纸擦过石板,带着骨腔共振的嗡鸣:“山神……死了。二十年前,埋在哭井底下,头朝南,脚朝北。”
破庙的烛火骤然摇晃,灯影在墙上扭曲成鬼爪。
陶三爷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他拄着根带疤的木拐,怀里揣着半块青铜牌,牌上双蛇绕环的纹路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像活物在蠕动。
“当年也有个穿黑袍的女人来查案,她说这是‘以亲骨为祭,骗神血降’的邪仪。村民不信,把她也做成了哨。”他指向祠堂方向,声音低如耳语,“现在那阵子又来了——黑雨要落了,祭司疯了。”
后半夜,苏晚照摸进祠堂。
她解下腰间的青铜刀,刀尖抵着一支骨哨轻轻一挑。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识海:白发老母举着骨锯,眼里泛着疯癫的光,锯齿上挂着血丝;稚子哭着往父亲天灵钻洞,手中木槌沾满脑浆;最后一张脸,是个穿素衣的女子,额骨上刻着“苏六”二字——正是《代行者录》里提到的第六代。
她的胃里翻涌着酸水,喉头泛起胆汁的苦涩。
她强撑着取出沈砚做的气动止血锚,改装成共振探测器插入地面。
地底下传来空洞的回响,像敲在朽木棺材上。
哭井的泥水里,枯骨的额骨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触手冰凉如铁。
苏晚照用刀背刮去泥污,“苏六”二字刺得她眼眶发热,指尖划过刻痕,仿佛能听见那一夜的哭声。
她终于明白:所谓“唤醒山神”,不过是用骨哨共鸣激活地底封印——而封印之下,哪有什么神?
分明是能释放黑雨瘟疫的远古尸源体。
她将所有骨哨收进布囊,在井口布下铜铃阵。
铜铃是沈砚用废铜片打的,每只都刻着灵械纹路,边缘还留着锉刀打磨的细痕。
系统在识海轻响:“检测到高频灵魂共振场,建议启动‘情绪止痛’反向压制。”
她摸了摸怀里的《代行者录》,又看了眼破庙里沈砚沉睡的侧影。
风掠过井口,铜铃发出清越的响,像谁在低语,又像谁在笑。
明日祭典,该让那些疯了的人,听听真正的“神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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