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两天,陶七海都忙得很,也不去帮大春她们浇水了,一下了学就拉着芸宝去河对面的田间地头走走看看,那神态就跟前几日来视察的葛县令一模一样。宋二郎因为觉得走来走去很无聊,就跑去找小伙伴们玩丢沙包了。
村里人都以为他们俩人在找点什么蚂蚱、蝼蛄之类的虫子玩,但远远看着芸宝手托着纸在写写画画,也不敢胡言乱语。
就当他们在做正经事吧。
都当个小小的乐子,一笑而过,然后继续埋头苦干,面朝黄土背朝天。
顾老夫人也疑惑芸宝的忙碌,把她叫来,问了问,才知道她和七海在画河对岸农地农田的简易等高图,上面不仅标准了农地还是农田,还标记了高度。
“等高图??”顾老夫人八辈子都没听说过。
“嗯。这是七海自己命名的,他说是以村里这条河为水平线,看看这些农地农田的高度,都是怎样的,相等的高度就画在一条线上。”芸宝歪着脑袋,也不是很明白地解释了一番。
“那他画这个来干嘛?”
“说是想要开一条水渠来灌溉,他们家的十亩豆子都在高地上呢。”
顾老夫人略想了一会儿就大致明白了,这不就是水从高处往低处流嘛,于是笑道:“那你好好画啊,多跟七海学学。”
自从上次沤肥图册芸宝整理好了,绘声绘色地给她讲了如何沤肥之后,顾老夫人竟然觉得芸宝长大了不少。样子肯定还是老样子,但性情却沉静一点,之前是大小姐脾气,稚嫩,任性,现在还是大小姐,但却也懂事理了,虽然是些农户的事理。
这个等高图不也是事理的一部分吗?
要不是善于观察,谁能想到这样来画图呢?
怕是能想到挖水渠,却没想到高低问题吧。
啥也没想的村民苦干了三天,终于把自己累趴下了,看着还有那么多亩地的庄稼需要浇水,脑仁就突突的疼,还不断拍自己的脑袋,没事你种那么多地干啥?可不种,一亩地收成也才一石多两石这样子,不多种点,怎么养活一大家子人?
熬吧。
正收工回家呢,却听到村子里响起了敲锣声,“当当当!”,是村长召集每家每户开族会了,不过那绵长的声音却是芸宝的:“开会啦!开会啦~~一户一人!哈哈哈,好玩。”
听到的人都犯嘀咕,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晚食就让家里的女人做了,自己匆匆赶去村长家。
村长本不想开这个会的,芸宝和陶七海来跟他说明情况的时候,只觉得这两个小娃简直是在胡闹,水渠是说挖就挖的?还有那什么筒车,难道不要钱吗?族里的公中可不多,还要留出来一些给那些孤寡老人、单亲妇人小孩,真不多的。
要不是宋老家的芸小姐在,他早就怼着陶七海的脸开训了。
芸宝却没他想那么多,见他磨磨唧唧,也不跟他废话,一把取下堂屋墙上挂着的锣,一路敲出门去。
得,这不想开会,也不行了。
不到一刻钟,人都到齐了,大伙儿都傻眼了,咋村长脸臭得很,而且芸小姐和陶七海怎么也在这?不是族会吗?怎么宋老爷也来了?谁请的?
这自然是村长请的,因为陶七海要说的事儿里就涉及宋老爷的地,不把人请来不行。
村长也不废话,直接说道:“这些天大伙儿浇地辛苦了,七海想了个法子,要帮大伙儿省力省时浇水,让七海来说说吧。”
这么直接的开场,让坐在下面的陶老爹都不由得愣了一下,七海这孩子该不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吧??
大伙儿也纷纷看着他,连宋老爷都认真了几分。
陶七海也不怵,让芸宝展开她画的河对岸农地农田等高图,深入浅出地解读了一番。从挑水浇灌的辛苦,到挖支流的难度,再到提出挖小水渠,搭配筒车,在河对岸修建一个可以触达每一块农地农田的灌溉系统。
每一条小水渠都经过计算的,绝不多余,只不过呢,有两个困难:一是水渠会占有一小部分的地,大伙儿不知道同不同意?二是挖渠建筒车都需要大伙儿出钱出力。末了,陶七海还把林先生画的筒车制作图展开给大伙儿看,说明万事俱备,只欠大伙儿同意啊。
大伙儿听完,看完,也明白了,这对他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是大好事,纷纷表示同意,就是这钱吧……它一时难以凑齐。
有人地不在那片区的,立马表示反对,“我家地又不在那儿,出个力就不错了,还要出钱?我不同意!”
“是啊,凭什么啊?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就让地在那边的人交就好啦!”
村长兼族长,听不下去了,吼道:“喊什么喊!你们的地儿不在那边,那你们还是不是陶家村人?还是不是姓陶的?村里族里的规矩忘了吗?‘凡事有利超过村人族人三分之二者,须举全村全族之力为之。’你们想忘本吗?!”
村长怒目金刚地瞪着那几人,他们都羞愧地低下了头,村长这才说道:“这挖渠建筒车的事儿,大伙儿同意吗?”
“同意!”回答的声音整齐洪亮,不再有异议。
“好。明天每家出一人,自己拿锄头,去挖渠,至于筒车,我去想想办法,就这么定了。”村长想说散会了。
“等一下!”宋老爷站起来,脸色不是很好,村长还以为他反对呢,就讨好地问道,“宋老爷,您有什么问题?”
宋老爷哦了一声,这才恢复神色,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想问问七海,这……等高图,上面的好像只有芸宝和你的字,我家那个调皮的小子,这两天没跟你们一起?”
陶七海不明所以,如实回答:“他玩丢沙包去了。”
宋老爷踉跄了一下,扶着旁边的人才站稳,却突然莫名地笑起来,“哈哈哈,真是个不学无术的小鬼!好,很好,等着,老爹送你一份大礼!村长,这样吧,这个法子不错,做好了也是利民,我作为村里的一员,就多出点,这个筒车制作的钱我包了,挖渠的人我也派一人去。不过,我有个条件,让我那小子跟着去学筒车,如何?”
“哎呀,宋老爷,您真是大善人啊!”这白捡的,岂有不同意的道理?村长热情地给宋老爷行礼。
别说去跟着学筒车了,就是把让他小子供起来,村长也愿意。
村人见不用出钱了,也都赞叹宋老爷仁义啊,善心啊,有福报啊,福泽后代啊,反正不要钱的话他们能说一车。
而刚从外面玩累回来、并不知道自己获得了一个大礼包的宋二郎,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没在意,就吨吨吨地喝了一竹筒的水。
“奇怪,怎么还那么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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