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归怪,但并不影响陶七海分钱。吃完晚食之后,洗漱完毕,天早就黑了。不过借着微弱的光,陶七海还是把四冬叫到五月六禾的房里。
唉,每每这时候,陶七海就很想拥有一间独属于自己的房间。分钱的时候就可以在自己的房里,而不是跑到姐姐的房中。
毕竟是姐姐也大了不是?轻微的避嫌还是要的。
人到齐后,陶七海就从小书箱里掏出那一千五百文,分了七百五十文出来,让四冬明天拿去给山伯,剩下的一半,六成交公,然后平分。这平分当然算上大姐二姐三姐她们。
最后大家分到四十文。姐弟们开心地摸着这些铜钱睡下。
也有睡不着的。
陶老爹就和程氏睡不着。程氏从床底拉出钱匣子,打开来给陶爹看,不算之前他们为了大春出嫁积攒的四两银子,就这一个月,孩子们陆陆续续挣回来将近三两了。
铜板一个一个地串起来,码得整整齐齐,一些零碎的铜板还不够一百,暂时就散放着。
陶老爹看着就很欣慰:“大春出嫁后咱们也不怕了。”
程氏就忧愁:“这两三两够干什么?”
“等明年吧,明年绝对是个好年,明叔都说了,明年是个好光景,老天爷会赏饭吃的。”陶老爹宽慰老妻,“明年秋收后,我们就从旁边扩建一个院子,修它四五间房。”
“你疯了?四五间房至少也得十贯钱,你去抢吗?”程氏怼他。陶老爹这人啥都好,就是爱吹牛,什么大话都敢先吹出来。
陶老爹被噎住,也不服气,“按几个孩子挣钱的速度,到明年秋肯定够了。就算不够,也差不了多少,到时候再卖几袋粮食就够了。”
“你光看着现在能挣,可老天爷会让你陶家事事这么顺?”程氏苦口婆心,“再说了,到时候不得留着点钱给二夏出嫁?”
陶老爹一愣,就沉默了,半晌说道:“二夏……还小。”
程氏就瞪他:“还想拴到二十?”
“要不,我再去逮些野物拿去县城卖?”
程氏这才想起她在五月六禾屋子旁看到的兔窝,严肃问道:“你又去逮兔子了?你不是答应我再也不去了吗?就老老实实种地?”
陶老爹唯唯诺诺道:“这不是昨天林先生想吃野兔,我看七海也眼巴巴的。他身体不好,大夫都说营养不良。所以,一时手痒。谁知道野兔抓回来了,七海说怀孕了不给吃,就养着了。等野兔长大也能卖钱。”
程氏就叹气,“那你就在山边转转吧,别往里去。”
陶老爹笑道:“你放心,我绝对不去小龙山。”
宋家那边也睡不着。顾老夫人倚在窗前对着虚空的黑暗呆愣着,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晚食之后,她就跟宋老爷提起想要在他家左边扩建一座房子,也不要多大,两进四院子,带个小池塘花园就行。
宋老爷是反对的,没理由伯娘来投奔他,他还让她造房子,这传出去岂不是说他容不得伯娘?而且他在陶家村的房子也是只有他和宋二郎住,客院里空着的屋子多了去,足够伯娘一家住的了。
三年前,宋老爷在整理旧物时偶然看到堂哥送给他的玩具,潸然泪下,正伤心呢,却被伯娘拉到一旁说些秘密之话。他才知道,他那位英年早逝的堂哥宋稷并非如族中所言那般“遭遇横祸而亡”,而是被人谋害而死。
这个秘密如同晴天霹雳,让他瞬间明白为何这些年族里总对伯娘母子和他家百般刁难——既夺了他们应得的族产,又处处打压他们的生意。
宋老爷当时气得浑身发抖,青筋暴起,连族里给每个男丁分送的家族玉佩摔得粉碎,险些当场就要向族长提出脱离宗族的要求。
若非伯娘死死拉住他的衣袖,恐怕真要闹出一场家族风波。
没多久,宋老爷就独自到剑南道来谋生了,这当然也有伯娘的指点,毕竟当年宋稷就是在剑南道出事的。
正好他有个朋友在青石县,他来走访了一下,就决定在陶家村定居了。这地方看似出入不方便,但却能很好地隐藏自己。
表面上隐居乡野,暗地里却可以伺机调查。
但当时宋老爷的娘亲和妻子觉得他疯了,好端端地在苏州经营,怎么就跑到剑南道去了?
虽说族里多有倾轧,但忍忍不就过去了吗?何必另谋出路?可宋老爷心意已决,又在气头上,就带着五岁多的宋二郎过来了。
宋大郎则留在苏州,既为读书,也为陪伴母亲和妻子左右。
好不容易,伯娘投奔过来了,他们的计划终于可以合谋,伯娘却要提出另造房子?
他小时候可多得伯娘照顾的,那时候他家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地主,在族里根本不够看。因为他跟宋稷关系好,伯娘自然待他很好,他自是知道。
但伯娘的好并不是施舍的好,同情的好,而是真把他当作孩子一般的好。因此,他也把伯娘当作娘亲一般的。
算是第二个娘亲吧。
所以,怎好让娘亲另造房子呢?
可最后宋老爷还是被顾老夫人说服了,理由很简单,就是她们祖母、儿媳、孙女三人虽没有寄人篱下之感,但毕竟是孤儿寡母的,起居上多有不便。而且,她是想定居于此的,世代与宋老爷家交好,更应该有一处居所才是。
“再说,你也趁着过年时把你娘亲、太太、宋大郎接来,好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到时候人一多,就不够了。而且,我只是在左近扩建出去,虽是两家,其实还是一家。”
终于说服了宋老爷的顾老夫人,正扶着丫鬟的手回到客院,斜刺里就钻出一人,正是顾言。
顾老夫人屏退下人,悄声问道:“何事?”
“老夫人,您觉得今日傍晚所见的那个农户之子,如何?”
顾老夫人想了想,道:“是个聪慧的孩子,早熟,像个小大人。怎么了?”
顾言道:“不知是不是老奴看走眼,我总觉得他跟少爷有几分相像。”
顾老夫人一愣,想起初次见到陶七海时的熟悉感以及在学堂开学时的恍惚,那时她也是想起了稷儿的。
但不敢确认,毕竟她在苏州时也常常在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时出现过恍惚。她自认为是思子心切。
可就连陪在稷儿身边的老管家都感觉相似,怕不是……
“你觉得哪里像?”顾老夫人确认。
“老奴觉得,眼睛。”顾言低下头。
眼睛?世界上无数双眼睛,单拎出来说像其实都长得很像的。所以,很难确定。可眼神中透露出的神态,大概会有细微的差别吧。
“这几天你先跟村里人混熟了,再悄悄打探一下吧。切记,不要打扰到人家,万一不是,徒增波澜。”
顾言应下:“老奴明白。”
喜欢逍遥大司农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逍遥大司农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