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的寒假,是在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开始的。
张山背着行囊,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里走。
离家越近,他心里那份归家的急切就越发强烈,不仅仅是因为想念父母,更因为今年村里有了一件划时代的大事——通电了。
刚走到村口,他就被眼前的景象定住了脚步。
往日里一到傍晚就陷入沉寂、只有零星煤油灯光如豆的村庄,此刻竟星星点点地亮着温暖的、稳定的黄光!
那光芒从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来,连成一片,虽然不算明亮,却足以驱散冬夜的黑暗和寒冷,给这片偏僻的山村注入了前所未有的生气。
“来电了……真的来电了……”
张山喃喃自语,心里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冲向自家那栋熟悉的红砖瓦房。
院门敞开着,屋檐下破天荒地挂着一盏亮着的电灯泡,昏黄的光晕笼罩着门楣上旧的春联和门神。
屋里传来电视机的声响,虽然夹杂着滋滋的电流杂音,却足以让张山心跳加速。
“爸!妈!我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大声喊道。
母亲李英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快步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脸上洋溢着笑容和灯光带来的光彩:“山仔子!可算回来了!快进来,外面冷!”
她身后,那间原本昏暗的堂屋,此刻被一盏白炽灯照得亮堂堂堂,一台二十五英寸的彩色电视机正摆在八仙桌上,屏幕里歌舞欢腾。
父亲张川正坐在电视机前的小凳子上,看得入神,听到声音才回过头,脸上是难得的轻松笑容:“回来了?快放下东西,烤烤火。”
他指了指屋子中间那个新添置的、罩着铁丝网的电炉子,红色的电热丝散发着温暖的光。
张山放下行李,感受着屋里这前所未有的光亮和温暖,眼眶有些发热。
这就是电的力量吗?它改变的不仅仅是照明,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山村通往现代文明的一扇窗。
这个年,因为电,也因为一个特殊的归来者,注定不同寻常。
腊月二十八,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在积雪未消的土路上颠簸着,一直开到了张山家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笔挺旧军装、身形挺拔的年轻人,正是多年未回家过年的大哥张鸣!
他转业后分配到了省城一家国企,工作繁忙,路途遥远,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过年和家人团聚了。
“大哥!”张山惊喜地迎上去。
张鸣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力气很大:“好小子,又长高了!大学生了!”
他转身从车上拎下大包小包的年货,有城里的糕点、糖果,甚至还有几瓶好酒。
紧接着,大姐张芸抱着小的,牵着大的,和姐夫王银也回来了。
二姐张芹也从打工的南方赶了回来,虽然眉眼间带着些许漂泊的风霜,但看到家人,笑容依旧灿烂。
她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给张山的是一件时兴的夹克衫。
“姐,这太贵了……”张山有些不好意思。
“拿着吧,你现在是大学生了,穿精神点。”
二姐张芹笑着,眼神里有着不易察觉的羡慕和欣慰。
父亲张川和母亲李英看着四个子女,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抹着眼角。
这个家,盼齐了所有的儿女。
除夕当天,大伯张峻一家、大姑张香一家、小姑张满一家,也都拖家带口地来了。
原本还算宽敞的老屋,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热闹得像开了锅。
大伯家七个孩子,老大已经出嫁,剩下六个半大孩子满院子追逐打闹;大姑家四个,小姑家四个,再加上张山这一辈和更小的侄子侄女,孩子们的数量简直蔚为壮观。
哭笑声、叫嚷声、追逐声混成一片,充满了生命最原始的喧闹和活力。
大人们则忙着准备年夜饭。厨房里,李英和大姐张芸、二姐张芹是主力。
通了电,用上了电饭锅,煮饭不再需要掌握复杂的火候,省了不少事。
但炒菜炖肉,还是用着大灶,柴火噼啪,油烟蒸腾,香气四溢。
那台新买的单缸洗衣机摆在院子角落,暂时派不上用场,却也成了现代化的一个标志。
母亲李英如今在村里,地位超然。
她不仅是张川的妻子,张山的母亲,更是村里唯一的“知识分子”医生。
谁家媳妇要生了,第一时间跑来喊“李医生”;谁家的猪不吃食、牛拉稀了,也心急火燎地来请她。
她总是放下手里的活计,背上那个印着红十字的旧药箱就出门。
此刻,围着她打下手的,不仅有女儿,还有赶来帮忙的妯娌和侄女们,不时向她请教着育儿经或者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年夜饭终于准备好了。
堂屋里,两张八仙桌拼在一起,还是坐不下,孩子们只能端着碗夹了菜,挤在灶间或者院子里吃。
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整只的炖鸡,油光发亮的红烧肉,寓意年年有余的整条煎鱼,自家做的香肠腊肉,还有各种山野时蔬……
虽然大多还是农家土菜,但在电灯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诱人,洋溢着丰足的年味。
“来来来,都满上!”
父亲张川作为一家之主,情绪高涨,给在场的男人们倒上大哥张鸣带回来的好酒,女人们和孩子们则喝甜甜的桔子汽水。
“今年,咱们家是双喜临门!”
张川举起酒杯,声音洪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一喜,咱们村终于通了电,这亮堂堂的年,是头一回!二喜,咱们一大家子人,总算是团团圆圆,一个不少地坐在一起过年了!来,为了这好光景,干杯!”
“干杯!”
“过年好!”
大大小小的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
张山看着这热闹非凡的场景,看着父母脸上那发自内心的、满足的笑容,看着兄弟姐妹、侄子侄女们鲜活的面孔,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暖融融的幸福填满。
这就是家啊。
无论走多远,无论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回到这里,被这浓浓的亲情包裹着,所有的疲惫和艰辛仿佛都能被抚平。
饭后,最重要的环节到了——发压岁钱。爷爷奶奶不在了,这个任务就落在了张川和李英,以及大伯张峻等长辈身上。
孩子们排着队,叽叽喳喳,兴奋地给长辈磕头拜年。
张川和李英笑着,将早就准备好的、用红纸包着的一元、两元的新钞票,一一分发给孩子们。
轮到张山时,李英特意塞给他一个更厚实些的红包:“山仔子,你是大学生,多给你点,在学校别亏待自己。”
张山接过红包,鼻子一酸。他知道,这厚厚的红包里,包着的是父母沉甸甸的爱和期望。
发完压岁钱,大家围坐在电炉边,看着彩电里的春晚节目,守岁闲聊。
大哥张鸣兴致勃勃地讲着国企里的事,讲着省城的变化;大姐张芸说着村里今年的收成和趣事;二姐张芹则略带矜持地分享着南方大城市的见闻,引得孩子们阵阵惊呼。
张山安静地听着,目光不时扫过亲人们。
他看到大伯张峻和大姑、小姑他们,虽然生活依旧清苦,脸上刻着岁月的风霜,但在此刻,在明亮的灯光下,在团聚的喜悦中,他们的笑容是那么真实而放松。
他看到父母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愈发显眼,但眉眼间的皱纹却舒展开来。
他忽然想起奶奶。
如果奶奶还在,看到今天这亮堂堂的屋子,看到这济济一堂的儿孙,该有多高兴啊。
她一定会偷偷把他拉到一边,塞给他一颗最大的冰糖……
窗外,不知是谁家率先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巨响瞬间打破了山村的宁静,也点燃了过年的最高潮。
紧接着,整个村子都响起了密集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开好闻的硝烟味。孩子们捂着耳朵,兴奋地尖叫着。
大哥张鸣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挂长长的鞭炮,在院子中央点燃。
震耳欲聋的声响中,红色的纸屑漫天飞舞,如同降下了一场喜庆的雪。
鞭炮声渐歇,夜色深沉。孩子们熬不住,陆续被大人哄着睡去。
鼾声、呓语声从各个房间传来。堂屋里,只剩下张川夫妇、张鸣、张山和少数几个还精神着的长辈。
电灯依旧亮着,发出稳定而温暖的光。父亲张川看着窗外那些零星亮着灯火的邻居,又回头看看满屋的家人,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对身边的李英轻声说:“他娘,这日子,总算有点盼头了,是吧?”
李英靠在他身边,微笑着点了点头,眼里有泪光闪烁。
张山看着父母依偎在一起的背影,看着这灯火通明、充满了烟火气与亲情的家,心中充满了力量。
路,还是那条泥泞的土路,山,还是那些沉默的青山。
但有了这灯火,有了这团圆,有了这生生不息的希望,再难的路,也有了走下去的勇气。
这个年,因为一盏灯的光明和一家人的完整,永远地烙印在了他的记忆深处,温暖而明亮。
喜欢修真归来,我成了地球首富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修真归来,我成了地球首富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