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山阳城外的那条小河,在王鼎面前缓缓流淌,忽然间就变得平静而惬意起来。他几乎要爱上这种慢节奏的、无所事事的“退休”生活了。
他的“济世堂”有老徐这根定海神针坐镇,生意不温不火,却也渐渐走上了正轨。来“济世堂”的多数都是凭药方买药的,来看病的人倒是不多,而且多是些头疼脑热、咳嗽腹泻的寻常小疾,老徐对付起来倒也游刃有余。偶尔遇到一两个疑难杂症,老徐捻着胡须踌躇不定,来请教东家时,王鼎便摆出高深莫测的神情,先耐心听老徐分析完病情和方子,然后通常都是大手一挥:“就按这个方子抓!嗯……不过嘛,考虑到病人体质的特点,你这方子的第一味药材(第几味随机浮动)量可做适当调整,具体多少你依据情况酌定吧(等于没说)。”
这番操作下来,既维护了老徐的面子,又彰显了自己“高人一等”的见识,每次都能把老徐唬住,药铺的一切都在一种奇妙的、基于误会的平衡中平稳运行。
王鼎又招了个落魄的老秀才来管账兼打杂,总算把自己从最后一点琐事中解放了出来,彻底成了甩手掌柜。
唯一让他心神不宁的,就是张府那两位美女。他琢磨着,没啥正经借口往人家府上跑得太勤,显得自己跟个急色鬼似的,有损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神医兼才子”的高大形象。
“矜持!必须矜持!”王鼎躺在院中的躺椅上,对着枣树自言自语,“距离产生美!天天在眼前晃悠就不值钱了!要若即若离,要欲擒故纵!”强行压制住那颗恨不得天天蹲守张府门口的躁动的心。
老徐家人口多,房子挤,加上离药铺远,便一人住在王鼎小院的厢房里,隔几天才回家一趟。这老徐头有个雅好——拉二胡。闲暇时,便坐在门槛上,咿咿呀呀地拉些苍凉的古调。这倒勾起了王鼎的回忆,小时候,他那望子成龙的老妈,恨不得把他培养成十项全能冠军,书法钢琴奥数班排得满满当当,其中就包括一段为期不短的二胡学习生涯。最终水平达到考级六级,算是中等水平,高中时期文艺汇演,他还上台表演过二胡独奏。后来忙于考学、泡妞,加上二胡略显枯燥,于是慢慢荒废了。
但此刻,无聊是最好的老师。他心血来潮,试着吱嘎了几下。老徐一听,哎哟,东家居然也好这个?顿时引为知音,热情地凑上来要“切磋切磋”。
于是,小院里出现一副诡异的画面:老徐正襟危坐,闭目摇头,拉着哀婉的《汉宫秋月》;王鼎则歪歪扭扭地坐着,龇牙咧嘴地跟琴弦较劲,憋了半天,拉出一段旋律古怪却异常耳熟的调子——那是他还算能勉强记全主旋律的几首曲子之一——《赛马》。
老徐听得一愣,胡子都翘了起来:“东家,您这……拉的是何古曲?调子如此……激昂跳脱,老朽竟从未听过?”
王鼎面不改色心不跳,吹牛不打草稿:“哦,这个啊,是我闲来无事,自己胡乱谱的曲,名曰《骏马奔腾》,抒发一下纵横驰骋的豪情壮志。”
老徐顿时肃然起敬:“东家真乃神人也!不仅医术通神,竟还精通音律,能自谱新曲!老朽佩服!佩服!”从此看王鼎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崇拜。
王鼎被夸得飘飘然,得意忘形时,甚至能躺在躺椅上,一边瞎拉二胡,一边嚎几嗓子现代的流行歌曲,从“我爱你,塞北的雪”嚎到“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
自打那两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取得核弹级效果后,王鼎就深刻意识到了“知识就是力量,尤其是穿越者的知识”。闲暇时,他最大的功课就是抓耳挠腮地回忆有印象的清代及民国时期有名的诗词名句。
无奈脑子像被筛子筛过,除了“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这类零碎句子,几乎记不全一首。他只好把能想起来的只言片语都写在纸上,然后找账房先生“今译古”,借机巩固繁体字的知识储备。反复背诵强化,像囤积过冬粮食的松鼠,指望着哪天能再靠这些“文化碎片”惊艳四座。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王鼎闲得蛋疼,又抱起二胡,坐在院中枣树下,准备陶冶一下情操。他凝神静气,开始拉奏他目前练习最熟练、自我感觉最良好的曲子——《二泉映月》。虽然同样记不全所有段落,但那如泣如诉、哀婉缠绵的主要旋律,还是被他磕磕绊绊地演绎了出来。悠扬而悲伤的二胡声越过院墙,飘到了巷子里。
恰在此时,一辆颇为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巷口。车内坐的正是从城外寺庙进香归来的张夫人、张小曼、刘嘉,以及另外两位与张夫人相交甚好的富家夫人。
马车行至王鼎寓所附近,只见院门紧闭,门外却稀稀拉拉站了七、八个街坊邻居,都伸着脖子,侧耳倾听着院内传出的二胡声。
车内一位夫人好奇道:“咦?怎地这儿聚了这些人?听什么呢?”
另一位夫人接口道:“李姐姐你有所不知,我娘家就住这附近。听我爹说,这济世堂的东家,可算是个奇人!唱的歌、拉的曲儿,都是咱们从来没听过的调调,古怪得很,可偏偏……又怪好听的!更奇的是,说是那曲子都是东家自个儿谱的呢!”
张小曼一听,眼睛瞬间亮了,扯着张夫人的袖子嚷嚷:“娘!是王先生!他居然还会拉二胡!我们进去听听嘛!”
张夫人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吩咐车夫:“将车赶到那边墙根下,略停一停。我们也听听,这神医谱的曲子,究竟有多奇。”
马车悄无声息地停靠在离院墙不远不近的地方。车内众人屏息静气,侧耳倾听。
此时,院内正传来《二泉映月》那如丝如缕、哀婉欲绝的旋律。那声音仿佛带着魔力,穿透墙壁,直钻入人心底。它不像寻常欢快的民间小调,也不似老徐常拉的那种古朴苍凉,而是一种更深沉、更个人化的悲怆与倾诉,仿佛一个孤独的灵魂在月光下的清冷泉边,喃喃自语着命运的无常与生活的艰辛。
巷口的街坊们听得入了神,默默无言。
马车内,也变得一片寂静。
张小曼双手捧心,喃喃低语,眼睛里水光潋滟:“真好听……可听着……让人心里酸酸的,想哭……”
另一位夫人也叹道:“这调子……真是从未听过,怎地如此悲凉?”
张夫人没说话,只是微微蹙着眉,似乎也被这琴声触动了心肠。
而坐在角落的刘嘉,早已是泪流满面。
那琴声透出孤寂、苍凉、以及一种难以言说的坚韧,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哭声溢出,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过白皙的脸颊,打湿了衣襟。
院内的王鼎,完全不知墙外有耳,更不知一曲终了,已悄然搅乱了一池春水。他拉完最后一个音符,满意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今天发挥得真不错,艺术细菌又增长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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