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监控室的门在身后无声滑闭,将外界通道那沉闷的嗡鸣与偶尔闪烁的应急红光隔绝。
林溪的指尖有些发凉,这间被称为“灯塔”核心大脑的房间,宽阔得令人窒息,无数面屏幕镶嵌在弧形墙壁上,大部分已经黑屏,唯有正中央那庞大的主控制台,还顽强地亮着。只是那光芒并不稳定,屏幕上是密集跳跃的雪花噪点,仿佛垂死之人的心电图,发出滋滋的微弱杂音。
陆沉在她身侧一步的位置,眼神锐利如鹰,快速扫视着整个房间的布局和可能的出口。他的沉默像一块坚冰,但林溪能感觉到他肌肉绷紧的警戒。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主控台上,那金属与复合材料的表面本应光洁如新,此刻靠近了,却能看见键盘的缝隙之间,竟钻出了一簇簇细小、颤动的肉芽。它们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粉白色,如同深海某些生物的触须,微微蠕动,仿佛具有独立的生命。这景象让她胃里一阵翻腾,生理性的不适感挥之不去。
“就是这里了,”陆沉的声音低沉,打破了凝固的寂静。“找找看,有没有关于‘星尘号’,或者任何异常能量投射的记录。”
林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缓缓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布满雪花屏的主屏幕。
就在接触的刹那——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股洪流,一股混杂着冰冷数据与灼热情绪的碎片,蛮横地冲入了她的脑海!
眼前景象扭曲,控制台的实体仿佛消失,她“看”到快速滚动的文字记录,冰冷的字体如同刻印在视网膜上:
【日志条目:dp-7】
【项目代号:深潜者7号】
【脑皮层融合度:37%】
【状态:已投放。目标区域:北极圈,Sector-03】
【备注:初步观测到“灯塔”频率共鸣,稳定性待评估…】
紧接着,文字被一段破碎的音频覆盖,那声音扭曲变形,夹杂着极大的痛苦与恐惧,却又奇异地带着一丝孩童般的依赖:
“母亲……灯塔……回家……”
“……不……不要……不要看它的眼睛……!”
“啊!”林溪闷哼一声,猛地收回手,踉跄后退,额头瞬间沁出冷汗。那声音里的绝望像冰锥,刺穿了她的共感屏障。
“林溪!”陆沉一步上前扶住她,眼神里带着询问。
“是……实验记录。”林溪喘息着,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深潜者’……脑融合……北极圈……还有,求救的声音,提到了‘母亲’和‘不要看眼睛’……”
陆沉眼神一凛,迅速从随身携带的装备包里取出一个特制的数据接口和储存器。“你读取到的可能是关键证据。我尝试拷贝底层数据,你警戒。”
他动作娴熟地将接口连接到控制台一个隐藏的端口上,进度条刚刚开始移动,异变陡生!
控制台中央最大的屏幕雪花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逼真到令人身临其境的深蓝海域!狂风、巨浪、折断的船体——是“星尘号”!全息投影技术将这场灾难的最后一刻完美复现,巨大的货轮在怒涛中倾覆、解体,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混合着人类濒死的、撕心裂肺的哀嚎,化作无形的声波,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向两人的精神!
这不仅是影像和声音,更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攻击!林溪感到头痛欲裂,那些哀嚎仿佛直接在她脑髓中回荡,勾起她内心深处所有关于死亡和失去的恐惧。陆沉的情况同样不妙,他脸色煞白,操作数据的手剧烈颤抖,几乎无法继续。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林溪猛地咬破舌尖,尖锐的痛楚让她获得了一丝清明。她意识到,这投影不仅是记录,更是一种被触发的、针对入侵者的精神防御协议!
不能硬抗,必须干扰它!
她再次将手按在控制台上,这一次,她没有被动接收,而是主动地将自己的共感能力催发到极致。她不再去感受那投影带来的绝望与痛苦,而是强行将自己的意识聚焦,如同聚光灯一般,投射向那全息投影仪的核心。
她搜寻着,在那片毁灭性的场景中,搜寻着那些逝者最后一刻,可能存在的、被巨大痛苦淹没的……一丝释然。
找到了!
并非所有人都在恐惧中沉沦:在冰冷海水吞噬一切的瞬间,一位老船员放弃了挣扎,仰望着穿透水面的、扭曲的阳光,眼中闪过一丝与家人团聚的平静;一个年轻的船员在意识消散前,脑海中浮现起故乡开满野花的山坡,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这些细微的、与周围毁灭性情绪格格不入的“平静”与“释然”,被林溪精准地捕捉、放大,然后通过她的共感能力,如同逆向输入的病毒数据流,狠狠地注入到正在运行精神攻击的投影系统中!
“停下……感受这个……”她低声嘶语,嘴角溢出一缕血丝,大脑如同被千万根针穿刺。
系统内部传来了不堪重负的嗡鸣,哀嚎声开始扭曲、变调,星尘号沉没的惨烈影像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开始剧烈闪烁、撕裂。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数据在系统核心激烈冲突,平和与绝望互相湮灭,导致了逻辑的崩坏!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主控台数个关键模块冒出黑烟,屏幕瞬间全部黑屏,那逼真的全息投影和折磨人的哀嚎声戛然而止。
监控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电路烧焦的臭味在弥漫。
林溪脱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
陆沉快步上前,目光却立刻被爆炸后的控制台内部吸引。在烧毁的线路和碎裂的元件下方,露出了一个之前被完美隐藏的凹槽。
那凹槽的形状古朴而奇特,边缘有着精细的螺旋纹路。
林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凹槽的形状……与她贴身收藏的那枚由未知生物组织与奇异金属构成、指针如同活物般微微脉动的——血肉罗盘,完全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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