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闸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将暴雨与追兵的嘶吼暂时隔绝。林溪扶着陆沉跌跌撞撞冲进码头卸货区,雨水混着冷汗浸透衣襟。陆沉腹部的伤口不断渗出泛着幽蓝光斑的血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楚。
“必须……尽快离开……”陆沉的声音沙哑,几乎被雨声吞没。他靠在生锈的集装箱上,脸色惨白如纸。
林溪迅速检查他手中的深蓝色样本罐,罐体冰冷刺骨,表面凝结的冰晶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诡异光泽。她翻过罐底,瞳孔骤缩——一枚纽扣大小的金属装置正吸附在罐底,中央嵌着一颗细微的、搏动着的幽蓝晶石。
“是信标!”她猛地抬头,与陆沉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
“精神污染信标……”陆沉咬牙,“不是电子信号……是生物神经脉冲……他们会追踪……”
话音未落,样本罐突然剧烈震颤!罐底晶石迸发出刺目蓝光,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如涟漪般扩散。林溪脑中“嗡”的一声,耳畔的低语瞬间被放大成无数重叠的尖啸!
“来……归来……”
幻觉如潮水涌来!她眼前的集装箱扭曲变形,铁皮表面浮现出血肉般的纹路,缝隙中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空气中弥漫起腐烂海藻与铁锈混合的腥臭,雨声里夹杂着非人的、湿滑的蠕动声。
“林溪!”陆沉一把抓住她手腕,疼痛让她短暂清醒。他夺过样本罐,试图撬下信标,但那装置仿佛与罐体融为一体,幽蓝光芒愈盛。
“不行……它被激活了……”陆沉喘息着,额角青筋暴起,“黎琛……一定在附近……”
仿佛响应他的话语,码头高处悬挂的广播喇叭突然响起电流杂音,紧接着,黎琛那带着笑意的、扭曲的声音穿透雨幕:
“喜欢我的礼物吗,林小姐?你们……逃不掉的。”
声音落下的瞬间,信标脉冲再度爆发!这一次,林溪清晰“看到”脉冲的轨迹——它们如无形触须,缠绕着每一个集装箱,将坐标信息传递至深渊。她甚至能“听”到脉冲中夹杂的、被囚禁意识的哀嚎。
“必须摧毁它!”林溪强忍颅内剧痛,将共感力聚焦于信标。她试图干扰其频率,却如同撞上一堵冰冷的、由无数痛苦意识筑成的墙。反噬袭来,她鼻腔一热,温热血线滑落。
陆沉见状,猛地从工具袋中抽出一把改装过的电磁脉冲枪——仅有巴掌大小,外壳布满划痕。“退后!”他低吼着对准样本罐底部扣动扳机。
“滋——砰!”
脉冲枪爆出一圈蓝白色电光,信标晶石应声碎裂!但几乎在同一时刻,罐体因能量过载而剧烈震动,深蓝色粘液从密封口渗出,滴落在地面竟腐蚀出细小坑洞,散发出刺鼻的酸臭。
而更糟的是,脉冲枪的反冲力直接作用在陆沉身上。他本就重伤虚弱,此刻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咳出带着幽蓝光点的血沫。
“陆沉!”林溪扑过去扶住他,触手一片冰凉。他腹部的伤口因刚才的发力再次崩裂,污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脏蔓延。
“信号……断了……”陆沉艰难地抬头,望向码头尽头,“但……他们已经到了……”
林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雨幕中,数道黑影正沿着集装箱顶棚疾速逼近,动作矫健得不似人类。为首之人身形修长,手持一柄闪烁着寒光的特制琴弓,正是黎琛。
“走!”林溪当机立断,将几乎失去意识的陆沉手臂架在肩上,另一只手抓起仍在渗漏的样本罐,冲向码头边缘的吊桥控制台。
只要升起吊桥,就能暂时阻断追兵!
然而,当她按下控制钮时,只听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控制台屏幕闪烁两下,彻底熄灭,远程锁死!
“真是……遗憾啊。”黎琛的声音已近在咫尺。他优雅地落在十米外的集装箱上,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眼中闪烁着捕猎者的兴奋。
林溪环顾四周,退路已绝,前方是咆哮的漆黑海面。她低头看向怀中气息微弱的陆沉,又瞥了一眼手中那既是罪证也是灾源的样本罐。
绝境之中,她反而冷静下来。共感能力在高压下自主运转,捕捉着环境中一切可利用的情绪碎片——码头上百年积压的沉船怨念、海水中弥漫的石油污染物散发出的刺鼻焦躁、甚至黎琛身后那些追兵意识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深渊的恐惧……
她将陆沉轻轻放倒在相对干燥的角落,用身体挡在他面前,直面黎琛。
“还想挣扎?”黎琛轻笑,琴弓扬起,“你的‘共感’……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不过是……”
他的话未能说完。
林溪闭上双眼,将全部意识沉入那片由痛苦与绝望汇聚的精神海洋。她不再抵抗,而是引导——将信标残留的脉冲、样本罐中深蓝物质的冰冷恶意、陆沉鲜血中燃烧的求生欲、以及她自己灵魂深处爆发的愤怒与守护意志……全部汇聚、压缩!
然后,释放。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但以林溪为中心,一道无形的精神冲击如风暴般扩散!
黎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带来的追兵动作齐齐一滞,仿佛陷入无形的泥沼,眼中浮现出混乱与恐惧。距离最近的两人甚至抱头惨叫,武器脱手落下。
黎琛本人虽未失态,却也后退半步,琴弓上的幽光明显黯淡了一瞬。他首次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你……怎么可能……”
林溪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她趁此空隙,用尽最后力气将样本罐狠狠掷向远处排水渠!
“扑通”一声,罐体没入污浊的水流,转瞬消失不见。
“证据……不会留给你们……”她喘息着,抹去唇边血迹,眼神如淬火的钢。
黎琛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不再废话,琴弓直指林溪,杀意凛然。
林溪不敢停留,趁着那名成员失控造成的短暂混乱,搀扶着陆沉,凭借共感对周围情绪波动的模糊捕捉,跌跌撞撞地冲向码头边缘的方向。那里停靠着一些废弃的驳船和锈蚀的龙门吊,或许能找到新的藏身之处,或者…一条真正的生路。
雨水模糊了视线,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声在耳膜内鼓噪。手中的样本罐隔着背包布料,依然像一块寒冰,不断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而身后,猎犬的脚步声和黎琛那仿佛无处不在的冷笑,如影随形。
这场暴雨中的亡命追逐,远未结束。而她和陆沉的命运,正悬于这被污染标记的钢丝之上,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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