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深处,我们终于找到了那只传说中拥有蓝色血液的古老鲎。
然而,样本刚刚提取,警报骤然响起,整个设施被彻底封锁。
“不是我们触发的,”队长对着通讯器低语,声音紧绷,“是有人故意将我们困在这里。”
黑暗中,传来鲎壳轻轻开裂的细响,仿佛某种沉睡了亿万年的东西,正缓缓苏醒——
应急灯惨白的光一下、一下砸在走廊冰冷的金属壁上,像垂死心脏的搏动。空气里残留的臭氧味混进了一缕铁锈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腥气。总闸被拉下后的死寂里,只有几个人粗重的呼吸,还有循环系统停止工作后,管道深处偶尔传来的、不甘的滴水声。
“不是我们触发的。”
队长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流摩擦声带的嘶声。他侧身紧贴着控制室冰冷的门框,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攥着通讯器而泛出青白。那玩意儿的指示灯已经完全熄灭,成了一块废铁。
“是有人……故意要把我们锁死在这里。”
他的话像最后一块冰,投入每个人早已凉透的胸腔。完了,退路已绝。林溪的目光从队长紧绷的侧脸移开,落在自己手腕上。便携样本箱的低温指示灯幽绿,稳定地亮着,里面那管从那只古老鲎体内抽取的、呈现出诡异钴蓝色的血液,在绝对的寂静中,似乎比周围的黑暗更沉重。
突然,一声极其细微,却又尖锐得足以划破耳膜的——“咔”。
声音来自样本箱内部。
不是机械运转,不是金属摩擦。那是一种……开裂的声音。干燥,古老,带着某种角质物承受不住内部压力而终于决裂的脆响。
林溪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头皮一阵发麻。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将样本箱举到眼前,透过那个小小的观察窗向内看去。
应急灯惨白的光线跳动着渗入箱内。
那只原本蜷缩着,甲壳呈现出一种历经亿万年沉淀的暗褐色的鲎,其中一片靠近侧腹的、弧度最大的壳甲上,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的裂纹。
裂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延伸。
不是幻觉。那裂纹边缘微微翘起,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用无法想象的力量和耐心,试图顶开这层古老的囚笼。
“什么声音?” 靠得最近的吴强猛地转过头,他的声音带着惊弓之鸟的颤抖,手里的强光手电光束不稳地乱晃,几次扫过林枫手中的样本箱。
林溪猛地将箱子往怀里一收,侧身挡住大部分视线。“没什么。” 他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干涩得陌生,“低温保存的应力反应。”
这借口拙劣得他自己都不信,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应力,怎么会是这种……活物破壳般的声音?
队长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在林溪脸上和样本箱之间快速移动了一下,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审慎和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全员保持静默,原地警戒。
时间在黑暗和心跳声中粘稠地流淌,每一秒都被拉长,煎熬着神经。
林溪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将样本箱紧紧抱在腹部,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细微的、持续不断的声音。他能感觉到,那裂纹在扩大。不是通过听觉,而是通过箱体传递到指尖的一种极其细微的、持续不断的震颤。一种……活性的震颤。
他闭上眼,那幽蓝的光芒却仿佛穿透了眼睑,直接灼烧在他的视网膜上。不是液体流动的光泽,更像是一种……活着的、具有某种意识的能量,被禁锢在那暗红色的、结构奇特的血液细胞里。他回想起抽取样本时,针尖刺入那古老生物身体瞬间的触感,不是柔软的组织,而是一种极具韧性的、介于甲壳和肌肉之间的质感,带着一种冰冷的抗拒。
还有那气味,当时被实验室各种化学试剂味道掩盖,此刻在凝滞的空气里,那缕从样本箱密封圈边缘若有若无渗出的腥气,变得清晰起来。不是鱼腥,也不是血腥,更像是一片从未被阳光照射过的、万米深海海沟底部的淤泥,混合着某种金属被缓慢腐蚀后散发出的、带着铁锈和硫磺异味的、原始到令人作呕的气息。
“咔……嚓……”
又一声,更长了。
林溪猛地睁开眼,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作战服。他偷偷将样本箱的观察窗对准自己,应急灯的光芒恰好又一次扫过。
裂纹已经延伸了将近两厘米,边缘翘起得更明显,甚至能隐约看到裂纹内部,并非预想中的生物组织,而是一种……更深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幽暗。
就在这时,头顶斜上方,一盏原本已经熄灭的、连接着独立备用电源的环境监测数据屏,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亮起了惨淡的微光。
屏幕上没有复杂的数据流,只有一行简短的、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和字母组合,像是一个孤零零的坐标,又像是一段残缺的密码,在死寂的控制室里,投下诡异的光影。
【*** wARNING : ANomALoUS bIo-RhYthm dEtEctEd \/ SEctoR-07 \/ oRIGIN : UNKNowN ***】
警告:检测到异常生物节律 \/ 区域-07 \/ 来源:未知
区域-07……就是他们此刻所在的核心样本区!
“妈的!” 负责技术支持的年轻队员低骂一声,几乎是扑到那屏幕前,手指在冰冷的触控板上飞快滑动,试图调出更多信息,但屏幕只是固执地重复着那行警告,鲜红刺目。
队长一步跨到他身边,声音压得前所未有的低,带着铁锈般的质感:“能定位具体来源吗?”
技术队员额头沁出冷汗,摇了摇头,手指无措地在屏幕上点划:“不行……系统大部分功能都锁死了。这个警告是底层监测协议触发的,独立网络……它只显示来源在……在我们这片区域……”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因为那“咔嚓”声,停了。
紧接着,一种新的声音,从林溪紧紧抱着的样本箱里传了出来。
极其轻微,像湿润的沙粒在细腻地摩擦,又像是什么柔软的东西,带着探索般的谨慎,轻轻刮擦着箱体的内壁。
一下,又一下。
缓慢,稳定,带着一种刚刚苏醒的、懵懂而又贪婪的生命力。
林溪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了,她死死盯着观察窗。
那道裂缝内部,那片吸收光线的幽暗,动了一下。
一只……无法形容其形态的、极其微小的、似乎完全由那幽蓝血液本身凝聚而成的……东西,正用它那虚幻不定的前端,抵着裂缝的内缘,无声地向外“张望”。
它没有眼睛,没有口器,甚至没有固定的形体。
但就在它与林溪的“视线”隔着观察窗和箱体“相遇”的刹那——
林溪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根绷紧到极限的弦骤然断裂。并非声音,也非图像,而是一段完全陌生的、冰冷粘稠的“感知”,蛮横地挤进了他的意识。破碎的画面闪烁不定:无光的深海,巨大的、蠕动的阴影轮廓,沉没的城市投下扭曲的剪影,还有无数细碎的、重叠的、仿佛来自亘古之前的低语,直接用意义烙印在他的神经上——
“……归……来……”
“啊——!”
林溪发出一声短促的、压抑到极致的抽气,猛地将样本箱推开,像是被烫伤一样。箱子哐当一声掉落在金属地板上,翻滚了半圈,观察窗朝上。
箱子里,那刮擦声停了。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然后。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从箱体内部传来。
仿佛里面那个刚刚苏醒的东西,第一次,用它那未知的、柔软而有力的部分,撞向了这层现代科技打造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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