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锈梁求生
钢架坍塌的轰鸣如同巨兽垂死的哀嚎，撕裂了空气。林溪被陆沉猛地推开，踉跄着摔倒在堆积如山的录像带中，后脑重重磕在金属货架上，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
“走！”陆沉的嘶吼在爆炸的余波中显得模糊不清。
耳鸣尖锐地持续着，像是有一万只蝉在她颅腔内同时振翅。她勉强撑起身子，视线所及之处，满是扭曲断裂的钢梁和簌簌落下的水泥碎块。仓库唯一的出口已被扭曲的金属和倾塌的货架彻底封死，灰尘弥漫，几乎令人窒息。黎琛引爆的不仅仅是承重柱，还有藏匿在暗处的某种化学物质，刺鼻的、带着甜腥的淡绿色气体正从通风管道口嘶嘶地涌入，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迅速在有限的空间内蔓延。
“低语”在这致命的混合物刺激下，骤然变成了实质性的尖啸。不再是萦绕耳边的模糊声响，而是无数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进她的太阳穴，搅动着她的脑髓。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融化——生锈的钢梁仿佛变成了蠕动的触须，地面上流淌的污水倒映出“星尘号”溺亡者惨白浮肿的脸孔，它们伸出冰冷的手，想要将她拖入深渊。
“呃……”林溪捂住耳朵，痛苦地蜷缩起来，瓷器裂纹状的血丝瞬间爬满了她的眼球，视野里一片猩红破碎。左臂之前因能力爆发而产生的麻木感，此刻如同冰层般迅速蔓延至半个肩膀，让她几乎无法抬起手臂。
“林溪！”陆沉的声音穿透了层层幻象，带着一种罕见的急迫。他猫着腰冲过来，避开一根砸落的钢管，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掌滚烫，带着搏斗后的汗水和血迹，与林溪此刻冰冷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气体…致幻…”林溪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喉咙火辣辣地疼。共感能力在这种环境下彻底失控，被动接收着环境中叠加的恐怖——鼹鼠临死前的极致恐惧、钢铁扭曲的尖啸、化学气体的冰冷恶意，以及黎琛那病态愉悦的情绪残响……所有这些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撕成碎片。
陆沉没有废话，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简易的防毒面具——显然是早有准备——强行套在林溪的口鼻上，随即用一块浸湿的布（不知从何处扯来）捂住自己的口鼻。他的动作因为肩胛的伤口而有些迟滞，但依旧精准。
“跟我来！”他拉着她，在如同废墟迷宫般的仓库里艰难穿行。
绿色的毒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五米。幻象在雾气中变得更加具体、更加骇人。林溪看到墙壁上渗出黑色的黏稠液体，看到阴影里蹲伏着无数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听到来自四面八方、非人的窃窃私语和压抑的狞笑。她死死咬着下唇，依靠着陆沉手掌传来的微弱但坚定的牵引力，以及残存的理智，对抗着这精神层面的凌迟。
陆沉对这里的地形似乎异常熟悉。他带着她七拐八绕，避开主要坍塌区域，目标明确地朝着仓库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奔去。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机械零件，后面似乎隐藏着一个检修用的通道口。
然而，黎琛的追兵并未放弃。几声沉闷的枪响，子弹擦着他们身边的铁柜飞过，溅起一连串火星。改装射钉枪发射的钢钉深深嵌入他们刚刚经过的墙体。
“砰！”
一声更剧烈的爆炸从他们侧后方传来，气浪将两人狠狠掀飞。林溪重重摔在地上，防毒面具也脱落了一半，毒气瞬间涌入，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陆沉的情况更糟，他在最后关头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此刻后背一片血肉模糊，旧伤崩裂，鲜血迅速浸透了衣衫。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额头上沁出豆大的冷汗。
“黎琛……”林溪透过猩红破碎的视野，看到那个优雅而残忍的身影出现在毒雾边缘。他并未佩戴防护，似乎毫不在意这致命的气体，手中把玩着那柄奇特的音叉武器，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真是感人啊！”黎琛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扭曲的磁性，“陆少爷这舍生忘死的劲儿，倒是比你那冷血的叔叔有人情味多了。可惜，‘深渊’不需要人情。”
他轻轻敲击音叉。
嗡——！
无形的声波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溪的精神壁垒上。她刚刚勉强凝聚起来的一丝意识再次溃散，耳中嗡鸣加剧，仿佛有温热的液体从耳道里流出。她看到陆沉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显然这声波攻击对伤势沉重的他影响更大。
“钥匙……需要完整的……”黎琛漫步走近，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乖乖跟我回去，陆少爷或许还能见他母亲最后一面。”
母亲！这个词像是一道闪电劈中了林溪。陆沉濒死前的坦白，那份沉重的爱与愧疚，还有那被囚禁、被改造的绝望身影……一股混杂着愤怒、悲伤和不甘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内沸腾、咆哮！
不！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在黎琛伸手抓向她的瞬间，林溪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他。她不再试图压制那海啸般的精神污染，反而放开了所有的防御，任由仓库内百年积累的绝望、恐惧、痛苦——所有受害者临终的哀嚎，所有被实验者的无声尖叫，连同她自己对陆沉安危的极致担忧，以及那份刚刚确认却濒临失去的爱意——全部汇聚、压缩！
她左眼的血管彻底破裂，鲜血顺着脸颊滑落，但她浑然不觉。她将这一切负面情绪，化作一股无形的、狂暴的精神冲击，不再是干扰，而是——反击！
“滚开！滚开！”她没有嘶吼，那意念却如同实质的尖锥，狠狠刺向黎琛的大脑！
黎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半步，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那些被他视为艺术素材的受害者惨状，此刻仿佛化作无数怨毒的幽灵，反过来噬咬他的灵魂！
就是现在！
陆沉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不知道林溪做了什么，但他看到了黎琛的异常。他强提一口气，用未受伤的手臂猛地将林溪推向那个隐蔽的检修口，同时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旁边一根摇摇欲坠的锈蚀钢梁狠狠踹倒！
“走！去b7安全屋！”他朝她大喊，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钢梁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砸下，暂时阻隔了黎琛和他手下追击的路线。
林溪回头，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陆沉脱力般单膝跪地，被弥漫的绿色毒雾和扬起的尘埃逐渐吞噬的身影，以及他望向她时，那复杂难辨的、带着诀别意味的眼神。
她没有犹豫，用麻木的左手拼命扒开检修口的障碍，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半边身体，一头钻进了黑暗狭窄的通道。
身后，是钢梁倒塌的轰鸣，黎琛压抑着怒气的低吼，以及……陆沉可能付出的，她无法想象的代价。
冰冷的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她在无尽的黑暗通道中拼命爬行，只有一个念头在燃烧——
b7安全屋！必须到达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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