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币触手冰凉,那寒意并非单纯的低温,更像是某种活物,顺着指尖缠绕而上,直刺脑海。林溪眼前骤然一黑,耳边陆沉紧张的呼喊变得遥远而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
下一秒,她被蛮力拖入了一个冰冷、窒息的世界。
视野先是混沌的黑暗,紧接着,刺骨的寒意包裹全身。她不在安全的管道里,而是在一个剧烈摇晃、充斥着绝望尖叫的狭小空间——一艘渔船的船舱!
咸腥的海水混合着铁锈味呛入鼻腔,真实的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或者说,银币记忆的主人,那位老渔民)正被人死死按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视野因痛苦和恐惧而模糊,只能勉强看到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全面罩的身影,他们动作机械而冷漠,如同处理货物。
“不…放过我…阿萍还在等我…” 老渔民(林溪共享着他的感知)徒劳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哀求。回应他的,是防护服下毫无波澜的眼神,以及一管递到眼前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深蓝色黏稠液体。
那液体在昏暗的船舱灯光下,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内部有点点星光流转,美丽却让人头皮发麻。林溪能“感觉”到老渔民极致的恐惧,那是对未知、对扭曲、对失去自我的最深切战栗。
“为了进化,为了觐见‘深渊之眼’。”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任何感情。针头粗暴地刺入老渔民的后颈脊椎,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痛楚让林溪(和老渔民)同时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
深蓝色液体被缓缓推入。
瞬间,冰冷的灼烧感沿着脊椎蔓延开来。视野开始扭曲、变色。船舱的金属墙壁仿佛活了过来,如同蠕动的肠道,开始分泌黏稠的黑色物质。按住他的防护服人员,面罩下的脸开始模糊、拉长,浮现出鱼鳞般的纹路,眼窝处变成深不见底的黑洞。
“低语”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不再是模糊的杂音,而是充满了诱惑与疯狂的絮语,直接在他(和她)的脑髓中回荡:
“拥抱…进化…”
“挣脱脆弱的躯壳…”
“回归深渊的怀抱…”
老渔民的意识在疯狂抵抗,他想起妻子温柔的笑容,想起出海时平静的海面,想起家的温暖。这些记忆的碎片成了他最后的锚点,对抗着那试图将他同化、扭曲的非人意志。
然而,污染的力量太过强大。林溪共享着他的痛苦,感觉自己的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想要破体而出。她看到(老渔民看到)自己的双手指缝间开始渗出黏液,指甲变得青黑、锐利。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吞噬的瞬间,景象再次剧变!
船舱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由血肉和扭曲金属构成的管道,无数痛苦的人脸在管壁内哀嚎、冲撞。这是…精神污染彻底爆发、现实认知被完全扭曲后所“看到”的景象?是濒临异变者眼中的世界?
“林溪!醒过来!”
陆沉的声音如同惊雷,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幻象屏障。同时,一股强大的电流般的刺痛从她的左臂传来,将几乎要沉溺于那片疯狂意识之海的她猛地拽回现实!
林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她依然蜷缩在冰冷锈蚀的管道里,陆沉正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刚收回——刚才显然是他用某种方式刺激了她麻痹的左臂,利用剧痛将她唤醒。
银币从她汗湿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表面的幽光黯淡了许多。
“你看到了什么?”陆沉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眼神里带着未散去的紧张。他看到她刚才瞳孔涣散、身体僵硬、几乎停止呼吸的模样。
林溪喉咙干涩,尝试开口,却先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鼻腔里隐隐有热流涌出,她抬手一抹,指尖染上了一抹刺眼的鲜红。过度使用共感,尤其是连接如此强烈而黑暗的记忆碎片,反噬已经开始显现。
“饲喂…”她终于挤出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我看到了‘饲喂’…在船上…他们给活人注射那种蓝色的…东西…” 她描述着看到的片段,那冰冷的防护服,那恐怖的深蓝黏液,那扭曲的船舱,以及最后那血肉金属的恐怖管道。
陆沉的脸色随着她的叙述变得越来越沉,尤其是在听到“深渊之眼”和“进化”等词语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
“还有…”林溪喘息稍定,指向掉落的银币,“他在最后…看到了一个编号…印在某个防护服人员的胸牌上…‘pR-7’…”
“pR-7”?陆沉低声重复,瞳孔骤然收缩。这个编号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中的某个锁孔,联系到他曾接触过的某些绝密档案碎片,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他俯身捡起那枚银币,指腹摩挲着上面冰冷的鲸歌刻痕,眼神复杂地看向林溪。
“这个编号…关联着公司最高级别的保密项目,权限极高,连我也只是听说过代号。”他声音凝重,“看来,‘远洋’在这滩浑水里,陷得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管道外,隐约传来了更加密集和规律的脚步声,以及某种低频探测器的嗡鸣声。“深渊之眼”的搜捕网络正在收紧。
林溪撑着依旧有些发麻的左臂,试图站起,身体却晃了一下。陆沉下意识伸手扶住她,触及她冰冷且微微颤抖的手臂时,两人都顿了一下。之前的猜疑和争吵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但这片刻的依靠,在这危机四伏的黑暗中,却又显得如此真实和必要。
“能走吗?”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脑海中的混乱回响和左臂的麻木,点了点头。她挣脱他的搀扶,自己站稳,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银币带来的幻象如同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但也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pR-7”,这不仅是“远洋国际”的污点,更可能是撕开整个阴谋的一个裂口。
“走吧,”她捡起地上的银币,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清醒,“去找出这个‘pR-7’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陆沉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率先向管道更深处、更黑暗的方向潜行而去。林溪紧随其后,将翻涌的血腥味和脑海中残留的恐怖景象强行压下。
污染构筑的幻象牢笼暂时被她挣脱,但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或许是更加真实、更加残酷的牢笼。
喜欢星尘之下:旧港秘语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星尘之下:旧港秘语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