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曦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
大殿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变得凝固而沉重。
她感到一阵窒息。
叶家的釜底抽薪，比她想象中要狠辣百倍，也致命百倍。
阵法是苏家的矛与盾，可丹药，才是家族所有修士安身立命的根基。
根基，要断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个音节。
“我会加油修炼的。”
许久，她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话语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苏长空看着女儿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小脸，心中刺痛，却还是硬起心肠点了点头。
“去吧。”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些责任，必须让她提前感受到。
苏念曦行了一礼，转身，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议事大殿。
殿外的阳光明媚，山间的灵气清新。
可落在她的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
肩上的担子，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沉重。
未来？
苏家未来的传承人？
她现在连一个练气期的弟子都帮不了，谈何未来。
一阵深沉的无力感，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穿过亭台，走过小桥，回到了那片清雅的竹林。
院子里，林尘正坐石桌旁，叶清瑶则安静地站在他身边，两人似乎在看天边的流云，气氛宁静而和谐。
看到苏念曦回来，叶清瑶乖巧地喊了一声：“念曦姐姐。”
苏念曦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尘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你的灵力循环出现了紊乱。”
他开口，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口吻。
“情绪波动过大，导致心脉气息不稳。建议立刻静坐调息，否则会影响你后续的修行根基。”
苏念曦愣住了。
她以为会听到一句“你怎么了”或者“发生什么事了”的关心。
结果，等来的却是一份冰冷严谨的“身体状况分析报告”。
这个男人，果然还是这个男人。
可不知为何，这不近人情的理智话语，反而像一根针，刺破了她心中那个充满绝望与无力的气球，让她紧绷到极致的情绪，找到了一丝宣泄的出口。
“调息有什么用？”
她自嘲地笑了笑，无力地在林尘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就算我今天就突破到元婴，明天就成了化神，又有什么用？”
“我连一瓶最基础的筑基丹都炼不出来，我连家族的危机都解决不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带上了无法抑制的哽咽。
林尘安静地听着。
他没有插话，也没有安慰。
直到苏念曦将她从父亲那里听到的一切，都断断续续地倾诉了出来。
叶家。
丹王殿。
材料封锁。
丹药告急。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巨石，压在苏念曦的心头。
“……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最后低着头，将脸埋在掌心，肩膀轻轻抽动。
院子里，一时间只剩下她压抑的呜咽和竹叶的沙沙声。
林尘的内心，没有半分波澜。
丹药。
果然。
这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苏家最核心、最致命的痛点。
一个传承万年的阵道世家，其短板，竟是在另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领域。
这很合理。
任何一个庞大的系统，都不可能做到全知全能。
而这个短板，对于拥有【超算推演】和【万物分解】的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这不仅不是危机。
反而，是天赐的良机。
一个将苏家彻底绑上自己战车的，完美契机。
“丹药的问题，我可以解决。”
林尘平静地开口。
苏念曦的抽动，猛地一顿。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泛红的凤眸里，写满了愕然。
“你说什么？”
“我说，丹药的问题，我可以解决。”林尘重复了一遍，仿佛在说一件吃饭喝水般简单的小事。
苏念曦怔怔地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中的绝望，真的被这句话驱散了。
她几乎要信了。
可理智，很快又将她拉回了现实。
“林道友，谢谢你安慰我。”
她的神色黯淡下去，苦涩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阵法很厉害，甚至……懂得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玄妙理论。”
“可这是炼丹。”
“是和阵法完全不同的领域。我们苏家自己的炼丹堂，那几位浸淫丹道数百年的大师，都束手无策。”
“他们尝试了上百种替代材料，全都失败了。叶家这次封锁的几种主材，根本就是无可替代的。”
她以为林尘是出于好心，想用大话来让她宽心。
这份心意她领了，但现实，终究是现实。
看着她那副“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你就别吹牛了”的表情，林尘大概明白了她的想法。
信任，不是靠说的。
也罢。
反正三天后的宴会，就是最好的展示平台。
现在，说得再多也无用。
“谁说一定要用替代品了？”
林尘换了个角度，反问道。
苏念曦又是一愣：“不找替代品，那怎么炼？”
“为什么不能是丹方本身有问题？”
“丹方？”苏念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怎么可能！那些丹方，都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我们苏家用了几千年，整个修仙界都在用，怎么会有问题？”
“用了几千年，不代表它就是最优解。”
林尘淡淡地说道。
“在我看来，那些所谓的上古丹方，充满了冗余和能量浪费，转化效率低得可怜。简直就像……用一堆废铜烂铁，去造一艘能飞的船。”
苏念曦彻底被他这套理论搞懵了。
丹方是废铜烂铁？
她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这种信息。
她看着林尘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点悲伤和绝望，好像被冲淡了许多。
剩下的，全是荒谬和哭笑不得。
“你……你真是个怪人！”
她憋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了。”
她摆了摆手，感觉心累。
和这个男人聊天，要么被他的理智气死，要么被他的歪理绕晕。
她站起身，准备回自己的揽月阁好好静一静。
“不过，还是谢谢你。”
走到小桥边，她又回过头，对着林尘认真地说了一句。
“虽然你的安慰方式很奇怪，但我……心情确实好了一点。”
说完，她的脸颊微微一红，转身快步跑掉了。
林采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不置可否。
他转头，看向一直安静的叶清瑶。
“师兄。”
叶清瑶仰着小脸，纯净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怀疑，只有全然的信赖。
“你真的可以解决丹药的问题，对吗？”
“嗯。”
林尘点了点头。
“因为师兄说过，万事万物，皆可计算。”
叶清瑶的脸上，绽放出浅浅的笑容。
“丹方，也只是一道复杂的应用题而已。”
“对。”
林尘赞许地摸了摸她的头。
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这个被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少女，才能毫无障碍地理解他的思维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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