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已不复春日的和煦,它不像春风那样 “吹面不寒”,而是带着一丝沁骨的凉意,仿佛一把温柔的冰刀,轻轻刮过人的脸颊,提醒着季节的更迭。
一阵风吹来,陈孝斌不由得精神一振,却也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婶子,英子呢?她怎么没跟你们一块来?”
“英子呀,让她一块来,她说全家人过冬的棉衣做好了,就差棉鞋了,这孩子犟,在家里纳鞋底呢?非要等做好了再过来。”
“那怎么行。他一个姑娘家的,现在世道不安全。”“孝斌,你去一趟你婶家,把英子接来。”
陈孝斌本来就想去接英子,娘发话了,正合了他的心意。
“好,娘、婶子、叔,你们放心,我这就去将英子接来。”
陈孝斌说完,起身就上了街。
屋里传来大家的欢笑声,“我说孝斌娘,你看英子和孝斌年纪相仿,也都老大不小了,是不是……”
“他婶,我当然欢喜英子那丫头,这得问孩子们愿不愿意!”
“行,等他们回来我就问英子,你问孝斌。”
“好,好。”孝斌娘应着。
“孝斌这孩子不错,要是成了,咱可是亲上加亲。”英子爹更来劲了,那乐呵劲仿佛孝斌已经是他女婿了。
“哈哈……”几个老人都开心地笑了。
陈孝斌一直向十字街走,他看见街角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蜷缩在一堵斑驳的墙根下。
他那件曾经或许是蓝色的工装外套,如今已看不出原色,布满了油污、尘土和撕裂的口子。他的头发像一蓬杂乱的枯草,纠结在一起,上面甚至还沾着几片干枯的树叶。
那张脸,更是被生活的苦难刻画得沟壑纵横:眼窝深陷,眼球浑浊,布满了血丝,像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他的嘴唇干裂起皮,微微张着,似乎在无声地喘息,又像是在喃喃自语着什么无人能懂的祈祷。
偶尔有零星的路人行色匆匆地走过,大家都刻意避开他,仿佛他是什么不祥之物。他的一只脚伸在外面,鞋子早已磨穿了底,露出的脚趾冻得通红,甚至有些发紫肿胀。
一阵寒风卷过,他下意识地将怀里一个同样瘦弱、裹在破旧毯子里的孩子搂得更紧了些。
孩子的小脸埋在他肮脏的衣襟里,只露出一小撮枯黄的头发和冻得发紫的小耳朵,一动不动,不知是睡熟了,还是仅仅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失去了哭闹的力气。
他的面前放了一个缺了口的粗花瓷碗,碗里零星的放着几个一分,两分的钱币。
陈孝斌不忍心看到这一幕,他摸出一张两角的纸票子,弯下腰,放进了碗里。
他看见男人那空洞的眼里突然有了光,“谢谢,谢谢,好人,好人啊!”
“南京危险了,快守不住了。”不知谁带来了这个坏消息。
陈孝斌赶忙起身,匆匆向南走,他要快点去接英子。
南门口过往的人也多了起来,陈孝斌随着人流出了城,迅速踏上了去英子家的路。
涌入城内的难民日益增多。他们拖家带口,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挤满了城门附近的破旧庙宇、废弃院落,甚至街角屋檐下,给这座原本还算平静的小县城蒙上了一层沉重而不安的阴影。
难民的潮涌,意外地让孝兰和陈勇开的杂货铺迎来了前所未有的 “火爆” 生意。往日里稀松平常的米面粮油、盐巴蜡烛,乃至针线布料、锅碗瓢盆,如今都成了紧俏货。
“老板!给我来两袋大米!”
“还有我!大米!有没有大米?再来两桶油!”
“盐!盐还有吗?给我来十袋!”
还没走近杂货铺,震耳欲聋的嘈杂声就已经扑面而来。小小的店铺里人头攒动,简直像个被捅了的马蜂窝。
狭窄的过道里挤满了人,每个人都像疯了一样购买东西。临时搭的摆货架子被挤得东倒西歪,上面的商品琳琅满目,但很多都被翻得乱七八糟,有的甚至直接掉在了地上,被人踩来踩去。
此刻,孝兰和丈夫陈勇忙得焦头烂额。
孝兰一边扯着嗓子喊:“大家别急!都有!都有!排好队!”一边 在柜台后麻利地收钱、招呼,脸上虽带着几分疲惫,眼神里却有着一丝因生意兴隆而暂时忘却周遭忧虑的复杂光芒。但她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的嘈杂声中。
刘勇忙得脚不沾地,一边汗流浃背地搬货,一边不停地打着算盘算着账,动作快得像个陀螺,额头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浸湿了他的衬衫领口。
英子爹娘和孝斌娘也在一旁帮忙,手忙脚乱地给顾客找零、装袋,他们的脸上满是疲惫,写满了焦急与无耐。他们知道,这 “火爆” 的背后,是多少人家的惶恐与无奈。
一个衣着破旧、头发乱糟糟的中年妇女,正奋力地从一个摇摇欲坠的架子上抢下最后几包草纸,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旁边一个年轻小伙子,两只胳膊各夹着一袋面粉,背上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包口被撑开,里面塞满了县城特产银鱼和大救驾,他正艰难地往门口挪动,额头上青筋暴起。
铺子门口更是排起了长龙,其中既有本地心急火燎的居民,也有想方设法想囤点应急物资的难民。每个人都心急如焚地掂着脚往前看,生怕轮到自己时想要的东西已经卖光了。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各种食品的混合气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和不安。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人们议论的焦点无一不是前线传来的各种真真假假的战事消息。时而说某路军打了胜仗,收复了失地,让人心头一振;时而又传某防线告急,日寇逼近,引得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这些消息像风一样在县城里穿梭,搅得每一个人都不得安宁。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城市里的人们仿佛一夜之间都变成了松鼠,疯狂地囤积着过冬的物资。
药店门口也排起了长队,人们争相购买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以及口罩和消毒液。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紧张,仿佛多囤积一点东西,心里就能多一分安全感。
街道上,提着大包小包、行色匆匆的人们络绎不绝,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种疯狂而压抑的囤积氛围中。
“乱世啊,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成了当下县城居民的共识。于是,家家户户都开始想尽办法囤积物资。
米缸要填满,面袋要扎紧,咸菜、干货、腊肉也要多备一些。甚至连平日里不起眼的煤块、柴火,也成了囤积的目标。
有钱的人家自然好办,出手阔绰;家境贫寒的,则只能量力而行,勒紧裤腰带,也要存下一点救命的口粮。一时间,县城里仿佛弥漫着一股 “末日” 来临前的紧张气息。
面对日益严峻的局势和民众的恐慌,县政府终于有了动作。一纸告示贴满了县城的各个角落,号召青壮年男子踊跃报名,参加抗日民兵队伍,保家卫国。告示言辞恳切,充满了激昂的爱国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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