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巷口那两个便衣还没走,王皓就推门出去了。
他没穿长衫,换了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褂子,袖口磨了边,脚上是双旧布鞋。史策跟在后面,墨镜压低,算盘夹在腋下。雷淞然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嘴里还嘟囔:“这破路比羊圈还难走。”李治良抱着包袱,头都不敢抬。龙傲天走在最后,手里捏着半个冷馒头,边走边啃。
马旭东的请帖是下午送来的,烫金字,红边框,写着“恭请五位贵客赴宴,共商大事”。送信的是个戴圆礼帽的副官,笑得像庙门口的泥菩萨。王皓接过信,看了眼落款,顺手塞进烟盒里,说:“知道了。”
现在他们站在租界一栋洋楼前。铁门开着,门口站俩卫兵,枪背在肩上,眼睛盯着他们。
“进去吧。”王皓说。
厅里亮着灯,水晶吊灯晃得人眼花。一张长桌摆满菜,八仙椅围着一圈。马旭东坐在主位,金丝眼镜反着光,军装扣得严实,右手搭在桌边,袖口露出半截皮套。
“哎呀,可等到了!”他站起来,脸上堆笑,“快请坐,都是自家人,别拘束。”
没人动。
雷淞然小声嘀咕:“自家人?我咋不知道咱家出了个师长?”
李治良拉了他一把。
王皓往前一步,拱手:“马师长抬爱,我们几个山沟里出来的粗人,哪敢来这种地方?”
“嗐!”马旭东一挥手,“什么粗人细人,能耐大的就是人才!你们一路辛苦,我特地备了酒菜,给各位接风。”
他拍了两下手,仆人端着热毛巾上来,挨个递。
史策没接,算盘往桌上一放,“啪”一声脆响。
马旭东眼皮跳了跳,笑容不变:“这位先生,不擦把脸?”
“不用。”史策声音平平的,“我这手,算命用的,沾了油就不灵了。”
“哈哈哈!”马旭东大笑,“有意思!有意思!来来来,都坐下,菜要凉了。”
五人依次入座。王皓坐正对马旭东的位置,史策在他右边,雷淞然和李治良挨着,龙傲天缩在最边上,又咬了口馒头。
酒上了三巡,菜换了五道。
马旭东举起杯,抿一口,放下,慢悠悠地说:“我知道你们从山东来,捡了个木匣子,里面有点老物件。这种东西,在外行眼里是破烂,在懂行的人手里,那是祖宗留下的根。”
他顿了顿,看着王皓:“王先生,你是读书人,该明白我说的意思。”
王皓低头喝酒,不接话。
雷淞然插嘴:“师长您说啥呢?那匣子是我爷留的,就一根凤钗,还是铜的,当不了钱。”
“哦?”马旭东挑眉,“那你表哥为啥夜里偷偷摸摸拿它照墙?”
李治良猛地一抖,筷子掉地上了。
空气一下子静了。
王皓慢慢抬头:“马师长派人盯我们?”
“谈不上盯。”马旭东笑,“我是关心你们安危。天津这地方,鱼龙混杂,你们人生地不熟,万一被人骗了,多可惜。”
他身子前倾:“这样,只要你们把图交出来,每人一百银元,够安家,够过日子。要是愿意,还能进我军中做事,吃粮拿饷,体面得很。”
雷淞然咧嘴:“那敢情好,我能当炊事班的不?我烧野菜汤一绝。”
“可以。”马旭东点头,“不止你,你们五个都有位置。”
史策突然开口:“马师长怎么知道我们有图?”
马旭东笑而不答。
她继续问:“您连我们在哪儿捡的匣子都知道,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们,是谁给您报的信?”
“聪明。”马旭东鼓掌,“怪不得能从朱美吉手里跑掉。不过——”他脸色一沉,“聪明人活得久,但也容易死得快。”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袖口一滑,露出半截枪柄。
“你们在山东那天,我手下就在三十里外驻防。你们去琉璃厂问价,冠朝当晚就发电报给我。你们进城,守门兵是我的人。你们住店,登记的名字是假的,执照印章被人刮过。”他盯着王皓,“你们以为自己藏得好?你们每走一步,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厅里没人说话。
李治良双手死死抱着包袱,指节发白。
雷淞然干笑两声:“听您这么一说,我们像是在您裤兜里爬的蚂蚁。”
“差不多。”马旭东冷笑,“所以,别演了。图在哪儿,现在交出来,皆大欢喜。不然——”
他没说完,但手已经按在枪套上。
王皓缓缓抬头,直视他:“我没图。”
“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图。”王皓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楚,“你要钱,我没有。你要命,我这条早就不是自己的了。你要图,我变不出来。”
李治良跟着说:“那是我爷的东西,我不给。”
雷淞然也挺直腰:“要啥给啥,就是不给图。”
史策拨了下算盘,“咔哒”一声。
龙傲天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小声补了一句:“我也……不给。”
五个人坐着,谁也没动。
马旭东盯着他们,眼神像刀子刮过每个人的脸。他在桌前来回走了两步,忽然笑了。
“好,好得很。”他说,“既然今天说不通,那就等明天。”
他转身走向门口,卫兵立刻拉开门。
临出门前,他停下,回头:“明日此时,我要见图。不见图,我就让你们一个都出不了这栋楼。”
门关上,脚步声远去。
厅里只剩五个人。
烛火摇了一下。
雷淞然松了口气,瘫在椅子上:“妈呀,吓死我了,我以为他当场就得掏枪。”
李治良还在抱包袱,手抖得厉害。
史策伸手摸了摸算盘夹层,确认木匣还在。
王皓没动,盯着那扇门。
龙傲天小声问:“咱们……真等到明天?”
没人回答。
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门把手转动。
王皓抬眼。
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伸进来,把一张纸放在地上。
是五张新的行商执照。
印章鲜红,边缘整齐。
没有刮痕。
那只手收回,门轻轻合上。
王皓走过去,捡起执照,翻到第一张。
姓名栏写着:王德顺。
下面贴着一张照片。
是他昨天在客栈窗后,掀帘子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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