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抹除”的指令,不带任何感情,却蕴含着宇宙间最根本、最不容违抗的意志。
它不是声音,也不是力量的冲击,而是一种概念上的“裁决”。
就好像一张白纸上出现了两个不该存在的墨点,现在,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要将这两个墨点连同它们所在的纸张区域,一同彻底撕掉,从存在的层面上彻底删除。
金无锐首当其冲。
他的剑心,是他一生修为的凝聚,是他傲骨与意志的化身,通明无垢,斩尽一切虚妄。然而在这一刻,这颗坚不可摧的剑心,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上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否定。他的剑道,他的过往,他的一切,都在这股至高的意志面前,变得毫无意义,即将被还原成最原始的虚无。
“噗!”
一口金色的魂血从金无锐口中喷出,他的身形在梦境中变得虚幻,仿佛随时都会像风中残烛一样熄灭。
“开什么玩笑!”金无锐双目赤红,非但没有被这股恐怖的威压吓退,反而激起了骨子里最原始的桀骜与疯狂。
他的剑,是宁折不弯的剑!他的道,是逆天而行的道!
“想抹掉我?你也配!”
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整个人的神魂都仿佛在燃烧。他将自己毕生的剑意,将那股不屈的意志,尽数灌注于心念之剑中,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剑光,朝着那金色的“法则守护者”悍然斩去!
这一剑,是他剑道的巅峰,是他意志的全部!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金无锐如坠冰窟。
那道足以斩裂星辰的剑光,在飞向“法则守护者”的途中,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分解。就像冰雪遇到了烈阳,它所蕴含的规则、力量、意志,在抵达敌人面前之前,就被更高层次的“法则”所消解,归于虚无。
连触碰对方的资格都没有。
金无锐闷哼一声,神魂再次剧烈震荡,整个人萎靡了下去。
柳无邪的状况稍好一些,但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的混沌神魂在疯狂运转,识海中的鸿蒙道书更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才勉强将那股“抹除”的意志挡在了外面。
但他清楚地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他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眼前的“法则守护者”,并非一个拥有独立意识的生命体,它更像是一个“程序”,一个由太古时期某个至高存在设定好的、用来镇压和“格式化”这个先天神魔的“杀毒软件”。
它的力量,源自于宇宙的根本“秩序”。
金无锐的剑道再强,也依旧是在“秩序”的框架之内,所以他的攻击,就像是程序里的一段代码,试图去攻击程序的内核,根本不可能成功,只会被内核自带的规则轻易化解。
想要对抗它,常规的力量和法则都没有用。
必须使用一种……凌驾于这套“秩序”之上的力量!
或者说,一种从一开始就不被这套“秩序”所承认、所能理解的力量!
“混沌……”
柳无邪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这两个字。
他的根本,鸿蒙道书所演化出的混沌之力,正是宇宙诞生之初,秩序尚未建立时的原始力量。它是万物之始,也是一切规则的源头!
“金兄,守住心神!”
柳无邪低喝一声,不再被动防御。他主动调动起识海深处的混沌之力,这些灰蒙蒙、看似没有任何属性的力量,在他的意志驱动下,迅速在两人身前,凝聚成了一面古朴无华的灰色盾牌。
这面盾牌上,没有任何花纹,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看起来就像一块粗糙的石头。但它出现的一瞬间,周围那股足以让仙君神魂崩溃的“抹除”意志,竟被硬生生地隔绝开来。
金无锐顿时觉得压力一轻,急促的呼吸稍稍平复,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柳无邪身前那面不起眼的灰色盾牌,完全无法理解那是什么力量。
金色的“法则守护者”似乎也“困惑”了。
在它的“程序设定”里,不存在无法被“抹除”的东西。眼前这个灰色的“杂质”,超出了它的理解范畴。
但程序的执行是绝对的。
它没有犹豫,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金色长剑。
那柄没有锋刃的裁决之剑,对准了柳无邪和金无锐,然后,轻轻地劈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
这一剑落下,整个梦境世界都仿佛静止了。
时间、空间、能量、法则……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剑面前失去了意义。
它只是一个动作,一个“裁决”的执行过程。
下一刻,金色的长剑,精准地劈在了那面混沌盾牌之上。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两者接触的瞬间,一场无声的、概念层面的湮灭,发生了。
以盾牌和剑锋的接触点为中心,一个绝对的“空”出现了。金色的秩序之力和灰色的混沌之力,正在进行着最本源的互相抵消,互相吞噬。
整个梦境世界,都因为这场超出理解的对抗,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沉睡中的先天神魔,那由无数星辰汇聚而成的巨大身躯,开始痛苦地扭动,发出了无声的咆哮。它的梦境,正在被这两个外来者和那个纠缠了它无数纪元的“狱卒”联手拆得七零八落。
柳无邪脸色一白,神魂之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疯狂消耗。
混沌盾牌,挡住了!
但只是勉强挡住。
盾牌的表面,正在被金色的剑锋一点点地“格式化”,而剑锋本身,也在被混沌之力“同化”为原始的能量。这是一个相互消耗的过程。
但柳无邪清楚,自己的混沌之力终究是无根之萍,而对方的“秩序”之力,却仿佛无穷无尽。
这么耗下去,先撑不住的肯定是自己!
不能跟它硬拼!
柳无邪的脑子飞速转动,寻找着破局之法。
“这东西不是真正的敌人!它只是一个幻象,一个程序!”柳无邪冲着身旁还在调息的金无锐大喊,“它的核心目标,是镇压这个神魔的意志!我们被卷进来,只是因为它把我们也识别成了‘异常’!”
“想办法!想办法唤醒这个神魔自己的反抗意志!让它自己来对抗这个‘程序’!这才是它的战场!”
金无锐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就像是闯进别人家里的客人,结果被主人家的看门狗当成了贼。现在,他们不仅要对付这条凶恶的看门狗,还要想办法把正在屋里睡大觉的主人叫醒,告诉他“你的狗疯了,连客人也咬”!
可问题是,怎么叫醒一个沉睡了无数纪元,连自我意识都快要磨灭的古神?
就在他们思索的瞬间,那金色的“法则守护者”似乎也判断出,眼前这两个“小杂质”异常顽固,难以在短时间内“抹除”。
于是,它改变了策略。
它缓缓地抽回了裁决之剑。
那股恐怖的压力骤然消失。
柳无邪和金无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那金色的身影,将手中的长剑调转方向,不再指向他们。
而是遥遥地、精准地对准了下方那个由无数星辰组成的、正在酣睡的巨大身影。
对准了它的心脏位置。
它要放弃对付这两个小麻烦,转而执行它的核心指令。
——彻底抹杀先天神魔的最后一丝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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