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水拍岸的声响比上次来时沉郁了许多,像是有什么重物在水底搅动。
我站在岸边的青石上,靴底碾过的碎石竟带着潮湿的腐朽气——上次来此时,脚下还是干爽的卵石滩。
如今却覆着层青黑色的淤泥,踩上去能听见细微的碎裂声,像是踩碎了无数细小的骨头。
雷宗主的玄铁靴在泥地上踏出深痕,他俯身抓起一把河泥,指缝间渗出的汁液漆黑如墨:“这淤泥里裹着死物。”
他摊开手掌,泥块中滚出半片鳞甲,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肉丝,“上次来只是水面有厚重的妖气,何曾有这等凶物残骸。”
我望向对岸的孔夫子,他正用玉尺丈量岸边的枯树。
那棵三人合抱的古槐如今只剩半截焦黑的树干,树皮剥落处露出密密麻麻的孔洞,隐约有灰黑色的虫豸在洞里蠕动。
道衍监正的拂尘扫过树心,雪白的马尾毛瞬间染成青黑,他忽然低喝一声,拂尘缠住一只刚钻出树洞的虫子,那虫形似蜈蚣却长着七对翅膀,落地时竟在石板上蚀出青烟。
“是腐灵虫。”
我听见雷宗主倒吸冷气,“此虫以死气为食,寻常地界百年难遇一只,这里竟成窝了。”
孔夫子忽然将玉尺插入河床,尺身没入泥中的刹那,整根玉尺泛起血光。
他猛地抽出玉尺,尺尖挑着块巴掌大的鳞片,鳞片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背面却布满蛛网状的血丝。
“水下有东西在蜕壳。”
他指尖划过鳞片表面,“这磷光比寻常妖物强三倍,却带着尸气。”
雷宗主这时说道“侯爷,有没有发觉,此次前来,水面具有很强的腐蚀性,这是上次前来,可没有的景象!”
闻言,我蹲下身细看那被侵蚀的岩石,表层的灰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
孔夫子捻着胡须的手指微微发颤,他袖中飞出的青铜小鼎悬在水面三寸处,鼎身瞬间覆上一层青黑色的锈迹。
“妖气淡了,死气却浓得化不开。”
道衍监正的拂尘扫过水面,雪白的马尾毛触及河水的刹那便蜷曲焦黑,“寻常妖物作祟只会聚气,绝不会有这般腐骨蚀魂的死气。”
云清玄圣主忽然按住腰间佩剑,剑身嗡鸣着震颤:“水下有东西在动。”
众人屏息凝神间,只见百米外的水面骤然鼓起一个丈许高的水包,墨色水流旋转成漏斗状,隐约可见水底掠过一道数十丈长的黑影。
邪冥子圣主扣在掌心的银针瞬间弹出,却在触及水幕时化作齑粉。
“镇守岸边时切不可擅自出手。”
我转身看向上官洪,叮嘱道“这黑河底的东西绝非八阶以下能应付,你们只需守住阵眼,青鸟传讯的符咒我已注入灵力激活。”
云清玄圣主解下腰间的圣衍镜——天衍镜的祖宗,递给我:“此镜能照百鬼原形,若遇邪祟可暂避其锋芒。”
镜面倒映着我的脸,竟泛着一层青灰色的死气。
孔夫子将青铜鼎抛向空中,鼎身瞬间涨大到丈许方圆悬在水面:“入水能避水,遇邪可镇煞。”
他指尖在鼎耳上叩出三响,鼎内浮出的符文如活物般攀住每个人的衣襟,“记住,亥时三刻无论成败必须上浮,水下的时间流速与岸上不同。”
道衍监正的拂尘突然指向西侧峭壁:“那里有暗流漩涡,顺着旋流下沉能避开水底的瘴气层。”
众人望去,只见崖壁与水面相接处确实有圈不易察觉的涟漪,墨色水流正以极小的弧度旋转,像只凝视深渊的眼。
雷宗主手持无极棍,棍身雷光乍现时,竟被水面蒸腾的黑气缠上,噼啪作响的电弧瞬间黯淡下去:“帝品法器竟会被压制,这水下的东西道行深不可测。”
邪冥子圣主忽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盘绕的玄蛇纹身,那蛇眼在阴风中缓缓睁开:“我这玄蛇蛊遇秽则醒,方才已躁动三次,水底至少有三只千年以上的邪物。”
他指尖掐诀,纹身蛇信吞吐间,四名帝都来的八阶特殊高手,同时按住了腰间法器。
于是我决定,就由我、孔夫子、雷宗主、邪冥子圣主、道衍监正以及帝都来的四位特殊八境强者,组成一队,探查黑河水底。
由上官洪节度使和云清玄圣主,带着其他人,清理水面周围的邪物和警惕周围是否有妖族之人。
“时辰差不多了。”
孔夫子看了眼天边沉降的日头,夕阳的金辉落在黑河面,竟被吞噬得连丝涟漪都未激起,“入水后保持鼎内符文连接,若有人脱离阵法立刻鸣哨。”
九人踩着鼎沿依次入水,冰凉的河水漫过胸口时,我忽然想起前些时日,暗哨说在此地见到的那尾赤鲤。
当时它尾鳍扫过水面,还溅起过一串金红色的水花。
而此刻穿过咽喉的河水带着浓重的土腥气,仿佛有无数腐烂的树叶在齿间搅动。
青铜鼎散发出的光晕在周身形成半丈方圆的结界,透过水光可见周围的景象——两岸的树木根系在水下盘结成网。
原本该是青褐色的根须此刻却像泡发的腐肉,不时有惨白的蛆虫从根节处钻出。
“往下五十丈有断层。”道衍监正的声音透过结界传来,带着水波荡漾的嗡鸣,他拂尘指向斜下方,“那里的水流有异动。”
雷宗主的无极棍忽然剧烈震颤,棍身上的雷纹亮起刺目的白光:“左侧有东西靠近!”
话音未落,数十条水桶粗的黑色触须突然从泥沙中钻出,触须表面布满吸盘,每个吸盘里都嵌着半颗人的头骨。
“是水蜈邪根!”
邪冥子圣主的玄蛇纹身突然离体,化作丈许长的黑蛇咬住最粗的那条触须,蛇牙刺入处冒出青黑色的浓烟,“这是怨念滋养千年的邪物,寻常法器伤不了它!”
孔夫子的青铜鼎骤然翻转,鼎内喷出的金色火焰如莲花绽放,触须遇火发出油脂燃烧的噼啪声。
我忽然注意到那些触须的断口处渗出的不是汁液,而是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滴落在结界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继续下沉!”道衍监正的拂尘化作万千银丝,将涌来的触须缠成乱麻。
“这些只是水底邪物的根须,本体还在更深处。”
青铜鼎带着众人冲破触须的纠缠,下沉的速度陡然加快。
水压越来越大,耳中传来嗡嗡的鸣响,透过水光可见周围的河床正在龟裂,裂缝中渗出的黑气在水中凝成骷髅的形状。
“快看那里。”
雷宗主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指向左前方——原本该是河床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窟。
洞口的岩壁上布满人工开凿的痕迹,那些模糊的符文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的光。
青铜鼎在洞窟前缓缓停下,结界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无数身披锁链的人影从洞窟深处走出,他们的面容被黑气笼罩,唯有眼眶中跳动着惨绿的火焰。
最前方的人影穿着残破的玄色朝服,腰间玉带的碎片在水流中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是前朝的镇河卫。”孔夫子的声音陡然低沉,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帛书,“史书记载六千年前镇河卫全员殉职,尸身都该安葬在北岸的忠魂祠。”
道衍监正的拂尘突然指向那些人影的脚腕:“他们的脚踝都有牙印,是被硬生生拖入水底的。”
就在此时,洞窟深处传来钟鸣般的巨响,所有镇河卫的人影同时转向我们,眼眶中的绿火骤然暴涨。
邪冥子圣主的玄蛇突然发出凄厉的嘶鸣,蛇身竟开始寸寸断裂——那些人影口中流出的黑气正像潮水般涌来,所过之处连水流都在冻结。
“结阵!”孔夫子将青铜鼎抛向空中,鼎身铭文尽数亮起,在水底撑起一个巨大的金色穹顶。
他们八人同时祭出法器,刀剑相交的清越声在水中荡开层层涟漪。
我握紧云清玄圣主给的圣衍镜,镜面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白光。
镜中映出的景象让我脊背发凉——那些镇河卫的躯壳里,都盘踞着半透明的蠕虫,它们的口器正啃噬着残存的魂魄,每动一下,人影便会发出无声的嘶吼。
“是噬魂蛊。”
道衍监正的拂尘扫过最近的人影,那躯壳瞬间溃散,露出里面通体漆黑的蠕虫,“有人在水底养蛊,用镇河卫的忠魂做养料。”
无极棍带着雷霆之势砸向地面,震起的泥沙中浮出更多的人影。
我忽然发现他们的脖颈处都系着同一款式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的独特水纹图案与之前获得妖族图腾的信物——通界符,极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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