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忽然侧头笑道：“还没用过午膳呢，要不买些吃的东西，午膳对付对付一顿。”
我望着她眼角的笑意，心头的紧绷渐渐化开。
“好。”我便买了几样她平时爱吃小吃，她也买了几样我爱吃的小吃。很快打包完，我们便离开此处。
握紧了她的手，加快了脚步——关署的事还未了结，但此刻牵着她的手走在阳光下，倒比任何时候都更觉安稳。
………………
官署内的檀香还在案头袅袅升起，我和清儿相对坐在矮榻上，面前摆着从西市打包回来的几碟小吃。
青瓷碟里的糖糕还冒着热气，芝麻香混着蜜饯的甜意漫开来，清儿用银钗挑起一块桂花糕递到我唇边，眼底的笑意像浸了蜜的春水。
“你尝尝这个，比早上面馆的粟米糕更软糯些。”
她指尖沾着点糖霜，我张口咬住糕点时，故意在她指尖轻轻碰了一下，惹得她脸颊微红，嗔怪地瞪了我一眼。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她鬓边的碎发上，将那支玉簪映得温润透亮，这一刻官署里的文书卷宗仿佛都褪成了模糊的背景，眼里只剩下她含笑的眉眼。
我拿起一块杏仁酥递给她，看着她小口咀嚼的模样，忽然想起刚认识她时，她也是这样小口吃着点心，生怕惊扰了旁人。
那时她还是个一心只想当我老婆的小屁孩呢，如今却跟着我在这风霜凛冽的镇妖关奔波，指尖早已磨出了薄茧，却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替她拭去唇角的碎屑，她仰头看我，忽然伸手抚平我眉间的褶皱：“夫君今日眉头总皱着，是不是那些奸细的事还没理顺？”
我握住她停在我眉间的手，刚要说话，关署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雨点砸在青石板上。
阿恒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难掩的急促：“侯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清儿立刻收回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眼底的柔意瞬间敛去，换上了几分沉静。
我整了整衣襟，沉声道：“进来。”
阿恒掀帘而入时，额上还挂着汗珠，玄色劲装的前襟已被汗水浸湿。
他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卷刚写好的供词，声音因疾跑而有些发颤：“侯爷，那四个汉子全招了！”
我接过供词的手顿了顿，指尖触到纸页上未干的墨迹，带着些微的潮气。
清儿已默默起身，走到案旁给我倒了杯热茶，水汽氤氲了她低垂的眼睫。
“说清楚。”我展开供词，目光扫过上面扭曲的字迹，那是犯人在刑讯下仓促画押的痕迹。
“他们是黑冥组织派来的！”阿恒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说是要在瘴魂泽与魔鄢接头，商讨覆灭大夏王朝的具体计划！”
“魔鄢？”我抬眼看向他，这个名字像根冰针猝然刺入眉心。
魔鄢是妖族最强大的魔龙一族的妖帝。
阿恒用力点头，喉结滚动着：“属下审到第三轮时，那个领头的汉子才松口。他说黑冥组织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分作两派——主战派和主隐派。”
炭盆里的火星噼啪爆开，溅起一点火星落在地面。
我捏着供词的指节微微泛白，清儿递来的热茶在掌心烫出一片暖意，才让我稍稍定了定神：“细说两派的底细。”
“主战派以大护法黑石为首，”阿恒的声音压得更低，“据说黑石修炼的是蚀骨魔功，三十年前就在东境杀过咱们三位六境境界的将军，一心想颠覆大夏，让妖族入主中原。”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主隐派则以三护法黑鲨为首，此人行事诡秘，向来主张妖族与人类互不干涉，觉得黑石的计划太过冒险，只想独善其身，安稳度日。”
我将供词拍在案上，纸张发出沉闷的响声。黑冥组织的总主向来是个谜，江湖上只知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却少有人见过其真容。
阿恒忽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惧：“那汉子还说，他们的总主……拓拔余珪在与镇北王等人交手后有突然失踪！”
“轰”的一声，我只觉得脑中炸响一道惊雷。
“那汉子说，黑石在议事时提过，总主那次现身是为了探查帝都防务，还说时机成熟时会亲自出手。”
阿恒的额头抵着地面，“属下已让画师按他的描述画了画像，只是那汉子也只远远见过一次，画得未必精准。”
我沉默着看向窗外，镇妖关的天空此刻正悬着一轮烈日，却驱不散我心头的寒意。
当初父王与其交手，父王曾说，他不弱于我。由此可见，这位总主很强，若是也来到镇妖关，恐怕镇妖关危矣！
黑冥组织与魔鄢勾结，背后还有一个能在帝都城外来去自如的总主，这盘棋比我想象的还要凶险。
“还有没有其他消息？”我端起凉茶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从舌尖漫到心底。
阿恒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补充道：“其中一个汉子说，他曾听到一位堂主提过，黑冥组织与西境的万族联盟也有往来，似乎在交换兵器和情报。”
“万族联盟？”清儿忽然开口，声音清冽如冰，“西境那边的万族联盟不是以人族部落为主吗？怎么会跟妖族扯上关系？”
我转头看向她，只见她眉头紧锁，指尖在案上轻轻点着：“西境近年来各大部落日益上升，境内杂族林立，万族联盟明面上是各族共商大事，暗地里怕是早已包藏祸心。”
阿恒连连点头：“属下也觉得蹊跷，特意问了那汉子，他说上个月亲眼看见万族联盟的使者给黑石送了三十车玄铁，说是用来打造攻城的器械。”
我捏着眉心站起身，走到悬挂着舆图的墙前，指尖落在西境与大夏交界的位置。
那里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名为断云峰，向来是两族交易的灰色地带，若是万族联盟真与黑冥组织勾结，断云峰怕是早已成了他们的兵工厂。
“阿恒，”我转身看向他，目光锐利如刀，来到桌前，写完两封密信“这封密信你通过秘法形式传递给父王，让他和圣上早做准备。
另一封信，同样以秘法形式送到西境节度使李烈的手中，告知他严查断云峰。”
“属下遵命！”阿恒抱拳起身。
他匆匆离去后，关署内只剩下我和清儿。
窗外的日头渐渐偏西，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清儿走到我身边，伸手覆在我按在舆图上的手：“夫君，事情虽棘手，但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总好过被蒙在鼓里。”
我望着舆图上密密麻麻的关隘和河流，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逾千斤。
黑冥组织的主战派要突破镇妖关，与瘴魂泽中的魔鄢建立联系。
他们背后有妖帝魔鄢和万族联盟撑腰，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总主，而镇妖关虽有四位九境强者镇守，可是稍有不慎也是万劫不复。
“清儿，”我握紧她的手，指尖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今夜怕是又睡不安稳了。”
她仰头看我，眼底没有丝毫惧色，只有坚定的暖意：“夫君在哪，我便在哪。就算天塌下来，我们一起顶着。”
我望着她清亮的眼眸，忽然觉得心头的寒意散去了不少。
转身重新点燃炭盆，火光再次跳跃起来，映得舆图上的山川河流都染上了暖意。
我拿起笔，在瘴魂泽和万族联盟的位置分别画了个圈，又用朱砂将两者连在一起，又在另一旁写出黑冥组织，连总舵都不知道的一个神秘组织？一个巨大的阴谋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传令下去，”我对着门外喊道，“让张校尉加派西城门的守卫，尤其是火药库和粮仓以及资源库，再调两队八境强者守在城楼，今夜子时前不许任何人靠近。”
门外的亲兵应声而去，脚步声在长廊里渐渐远去。
我转身看向清儿，见她正将凉透的点心重新加热，火光映在她脸上，温柔得像江南的春水。
“等处理完这些事，”我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咱们就去江南，带你看看江南的美丽，那里美丽与你十分相配。”
她在我怀里轻轻点头，发间的香气混着点心的甜意漫开来：“好，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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