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暖刚在 201 病房的床边坐下，指尖还残留着枕头下无字真经的温热，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整个病院的广播系统像是从沉睡中被强行唤醒，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机械音，那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刺得人耳膜发紧：
“通知 —— 晚餐时间已到，请所有‘病人’立即前往一楼大厅集合，跟随护士前往地下一层餐厅就餐。重复，晚餐时间已到，请所有‘病人’立即前往一楼大厅集合，跟随护士前往地下一层餐厅就餐。”
广播声重复了三遍，每一遍的尾音都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像是被某种力量干扰着，最后在一阵 “滋滋” 声中彻底中断，留下满走廊的寂静。
林暖暖心里一紧 ——“病人” 这个称呼，比之前的 “攻略者” 或 “存在” 更让她不适，仿佛副本在刻意模糊她们的身份，将她们强行归入 “需要被管理” 的范畴。她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病房门上的磨砂观察窗看向走廊，能看到其他病房的门陆续打开，攻略者们从各自的房间里走出来，脸上大多带着警惕，没有一人主动交谈，只是默默朝着一楼大厅的方向走去。
她想起朵朵还在隔壁 202 病房，赶紧推开门，敲了敲朵朵的房门：“朵朵，该去吃饭了，跟紧姐姐，不要乱跑。”
门很快被拉开，朵朵背着小书包，手里还攥着那本没看完的绘本，眼睛亮晶晶的：“姐姐，我们要去餐厅吃饭吗？是不是像家里一样有热乎的饭菜呀？”
林暖暖笑了笑，伸手牵住她的手：“应该是吧，不过不管看到什么，都要跟紧姐姐，知道吗？” 她没敢告诉朵朵可能遇到的危险，只希望孩子能保持着这份简单的期待，至少在恐惧降临前，能多一点温暖。
两人沿着走廊往下走，楼道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攻略者。那个穿黑色运动服的年轻男人依旧走在最前面，双手插在口袋里，脚步平稳，只是偶尔会回头扫一眼身后的人，像是在确认队伍的进度；穿战术背心的欧美男人和背弩箭的同伴走在一起，前者手里的金属本子又打开了，正快速记录着什么，后者则警惕地盯着楼梯间的阴影处，弩箭始终保持着随时可以发射的状态；日本少女跟在队伍中间，指尖的念珠转得更快了，眼神紧紧锁在前方护士的背影上，像是在寻找对方的破绽；东南亚老者走在队伍末尾，时不时弯腰用手指蹭一下楼梯扶手，又快速将手指凑到鼻尖下闻闻，眉头微蹙，不知道在确认什么。
林暖暖和朵朵走在队伍中后段，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不断往下走，空气里的味道渐渐变了 —— 之前在一楼和二楼闻到的消毒水味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腥甜气味，像是生肉腐烂混合着某种糖浆的味道，闻得人胃里一阵翻涌。
“姐姐，这里的味道好奇怪。” 朵朵皱着小眉头，下意识地往林暖暖身边靠了靠，小手攥得更紧了，“比大厅里的味道还难闻。”
“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林暖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落在前方的楼梯转角处 —— 那里挂着一个生锈的金属牌子，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着 “地下一层?餐厅”，只是油漆已经剥落了大半，“餐厅” 两个字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像是被血渍浸染过，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护士的高跟鞋踩在通往地下一层的台阶上，发出的 “哒哒” 声比之前更响了，像是在空旷的楼梯间里不断回响，每一声都敲在攻略者们的心上。楼梯间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每隔几米挂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灯泡表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光线微弱得只能照亮脚下的台阶，阴影里似乎藏着无数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这支前往餐厅的队伍。
走在林暖暖前面的是一对年轻情侣，女生看起来有些害怕，紧紧抓着男生的胳膊，小声说：“这里好吓人，我不想去餐厅了，我们能不能回病房啊？”
男生压低声音安慰她：“不行，广播说了必须去就餐，而且规则里虽然没说不吃晚餐会怎么样，但副本里的‘必须’往往都和淘汰有关，我们不能冒险。”
女生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只是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林暖暖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也泛起嘀咕 —— 副本规则四只说 “存活十天”，却没提 “必须就餐”，可广播特意强调 “所有病人立即前往”，显然这顿晚餐并非可选，而是强制性的，背后大概率藏着未明说的规则。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视野里再次浮现出淡蓝色的规则文字，和之前的基础规则一样，边缘泛着微弱的荧光，在昏暗的楼梯间里格外显眼：
【南山精神病院副本?餐厅专项规则：
就餐期间，不得浪费任何 “食物”，需将分配到的餐食完全食用；
餐厅内禁止大声喧哗，交流需保持低于 30 分贝（以副本判定为准）；
请注意 ——“有人在骗你”；
若你主动向其他存在发起询问，对方需如实回答；
核心强制要求：所有 “病人” 必须就餐，不得拒绝领取餐食。】
规则文字停留了大约四十秒，比基础规则的时间更长，仿佛在刻意强调每一条的重要性。林暖暖快速在心里分析着：
规则一 “不得浪费食物”——“食物” 两个字加了引号，显然不是正常的食物，结合空气中的腥甜气味，她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完全食用” 更是苛刻，若是食物本身存在危险，强行食用很可能会触发新的危机。
规则二 “禁止大声喧哗”——30 分贝的限制几乎等同于耳语，这意味着攻略者之间很难进行有效的信息交流，一旦遇到问题，连求助都变得困难，同时也可能掩盖掉餐厅里其他的异常声音，比如隐藏的危险信号。
规则三 “有人在骗你”—— 最模糊也最危险的一条。“有人” 是谁？是护士？其他攻略者？还是病院里的意识残留？“骗” 的内容又是什么？是关于食物的安全性，还是关于副本的规则？这条规则像是一个定时炸弹，让每一次交流都变得充满风险。
规则四 “询问后需如实回答但可不回答”—— 看似是给了攻略者获取信息的途径，实则限制更多。首先要判断对方是否可信，其次要精准设计问题，还要承担对方 “不回答” 的风险，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自己的需求或弱点。
规则五 “必须就餐，不得拒绝领取餐食”—— 直接将 “就餐” 变成了强制性任务，拒绝领取就等于违反规则，必然会触发淘汰机制，可领取后又要面对 “完全食用” 的要求，这几乎是一个两难的困境。
“姐姐，刚才又有字了吗？” 朵朵仰起头，好奇地问，她看不到规则，只能感觉到林暖暖的身体僵了一下。
“嗯，是餐厅的规则，告诉我们在里面要小声说话，还要把分到的饭菜吃完。” 林暖暖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解释，避开了 “有人在骗你” 和 “食物诡异” 的部分，不想让孩子过早陷入恐惧。
说话间，队伍已经走到了地下一层的餐厅门口。餐厅的门是两扇厚重的铁门，上面锈迹斑斑，门把手处有明显的抓痕，像是有人曾试图强行推开。护士上前，用一把巨大的铜钥匙打开了铁门，“吱呀” 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地下空间里格外刺耳，像是某种生物的哀嚎。
推开门的瞬间，那股腥甜气味变得更加浓烈，几乎让人无法呼吸。林暖暖下意识地捂住朵朵的鼻子，却发现朵朵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像其他攻略者那样露出难受的表情 —— 大概是 “怨念免疫” 的能力在起作用，让她对这种负面气息引发的不适有了抵抗力。
餐厅内部比想象中更大，大约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地面铺着白色的瓷砖，可惜大部分瓷砖都已经碎裂，露出里面发黑的水泥，缝隙里还沾着一些粘稠的深色物质，不知道是食物残渣还是别的什么。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坏了大半，只剩下零星几盏还在闪烁，光线忽明忽暗，将整个餐厅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光影里。
餐厅的正中央摆放着十几张破旧的木质餐桌，桌子表面坑坑洼洼，沾着厚厚的油污，椅子大多缺胳膊少腿，有的甚至只剩下一个椅面，歪歪斜斜地靠在桌子旁。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是一排长长的打饭台，打饭台后面站着三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人 —— 和之前带领她们的护士一样，脸上都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双没有神采的灰白色眼睛，手里拿着巨大的铁勺，正沉默地站在打饭台后，像是在等待着 “病人” 上前。
打饭台上摆放着十几个巨大的不锈钢桶，每个桶都盖着盖子，可即使这样，还是有腥甜气味从桶缝里钻出来，弥漫在整个餐厅里。攻略者们站在餐厅门口，没有一人敢率先上前，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犹豫和警惕，连之前最从容的穿黑色运动服的男人，也停下了脚步，眼神凝重地盯着那些不锈钢桶。
“请各位‘病人’有序排队打饭，领取餐食后到指定餐桌就餐。” 带领她们下来的护士走到打饭台旁，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就餐时间为一小时，超时未就餐者，将视为违反规则。”
有了护士的催促，攻略者们只能硬着头皮排队。穿黑色运动服的男人第一个走到打饭台前，其中一个护士拿起铁勺，打开了最左边的不锈钢桶盖子 ——
盖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更浓烈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伴随着轻微的 “咕嘟” 声，像是桶里的 “食物” 在自行蠕动。林暖暖站在队伍中间，能清晰地看到桶里的东西：那是一种灰绿色的粘稠糊糊，质地像融化的沥青，表面泛着诡异的油光，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糊糊里面，隐约漂浮着一些不规则的物体 ——
有圆球状的东西，大约指甲盖大小，表面覆盖着一层透明的薄膜，薄膜下能看到模糊的血丝，看起来像是人类的眼球；还有细长的条状物体，大约手指长短，颜色发紫，末端甚至能看到小小的指甲，指甲缝里还沾着黑色的污垢，显然是人类的手指；偶尔还能看到一些细碎的毛发和牙齿，混杂在糊糊里，随着护士铁勺的搅动，不断沉浮。
“呕 ——” 站在林暖暖前面的一个年轻女人忍不住干呕起来，她捂着嘴，脸色惨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这…… 这是什么东西？根本不是食物！我不吃！我不要这种东西！”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带领她们下来的护士立刻走了过来，灰白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女人，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却带着明显的压迫感：“‘病人’需遵守餐厅规则，不得拒绝领取餐食。拒绝领取，视为违反规则。”
女人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却不敢再拒绝。打饭的护士面无表情地拿起一个白色的搪瓷碗，舀了一勺灰绿色的糊糊放进碗里，糊糊里刚好裹着半颗眼球和一小截手指，粘稠的液体顺着碗沿滴落，在瓷砖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女人看着碗里的 “食物”，双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碗，眼泪滴落在糊糊里，瞬间被吸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站在原地，既不敢接过碗，也不敢放下，脸上满是绝望。
排在女人后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像是个普通上班族，他看到碗里的 “食物” 后，脸色也变得惨白，却比女人更能控制情绪。他没有说话，只是僵硬地伸出搪瓷碗，任由护士舀了一勺糊糊进去 —— 他的碗里，漂浮着一颗完整的眼球和一截带着指甲的手指，眼球的瞳孔还微微收缩着，像是在盯着他看。
中年男人接过碗，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没有停留，转身走向餐桌，背影僵硬得像是提线木偶。
队伍一点点往前挪动，每一个上前打饭的攻略者，看到桶里的 “食物” 后，都会露出不同程度的恐惧和恶心 —— 有的像之前的女人一样干呕，有的强装镇定却手抖得厉害，有的则低声咒骂着，却不敢拒绝领取。
穿战术背心的欧美男人走到打饭台前时，特意用手指了指桶里的眼球，用生硬的中文问道：“这…… 是什么？为什么会在食物里？”
按照规则四，他主动发起询问，护士必须如实回答或不回答。打饭的护士停下了手中的铁勺，沉默了大约三秒钟，才用平淡的语气回答：“这是‘餐厅提供的正常餐食组成部分’，具体来源，无可奉告。”
回答没有说谎，却也没有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完美利用了 “可选择不回答部分问题” 的规则漏洞。欧美男人皱了皱眉，没有再追问，只是伸出碗，任由护士舀了一勺糊糊进去，他的碗里，除了眼球和手指，还多了一小块带着毛发的皮肤，看起来更加恶心。
日本少女打饭时，没有提问，只是在护士舀完糊糊后，用手指了指碗里的手指，又指了指自己的嘴，眼神里带着疑问。护士依旧沉默，没有任何回应，显然是选择了 “不回答”。日本少女没有再坚持，接过碗，走到餐桌旁坐下，将碗放在桌子上，却没有任何要吃的意思，只是用念珠在碗沿轻轻敲了敲，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东南亚老者打饭时，也提出了问题：“吃了这些东西，会怎么样？”
护士回答：“符合规则的食用，不会产生负面影响。违反规则的食用，将视为违反副本规定。” 依旧是模棱两可的回答，既没有说 “安全”，也没有说 “危险”，却强调了 “符合规则” 的重要性。
林暖暖和朵朵排在队伍的末尾，眼看着前面的攻略者一个个领取了装满诡异糊糊的搪瓷碗，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朵朵虽然看不到糊糊里的异物，却也能感觉到周围攻略者的恐惧，她紧紧攥着林暖暖的手，小声问：“姐姐，他们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说话，还一脸害怕的样子？”
“没什么，可能是这里的饭菜和我们平时吃的不一样，他们有点不习惯。” 林暖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目光却紧紧盯着打饭台 —— 很快，就轮到她们了。
前面的最后一个攻略者刚接过碗，带领她们下来的护士就看向林暖暖和朵朵，灰白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请两位‘病人’上前领取餐食。”
林暖暖深吸一口气，牵着朵朵走到打饭台前。打饭的护士拿起两个干净的搪瓷碗，正要打开不锈钢桶的盖子 ——
就在这时，朵朵突然指着桶盖，小声问：“护士姐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闻起来好奇怪。”
林暖暖心里一紧 —— 朵朵主动提问了，按照规则四，护士必须如实回答或不回答。她屏住呼吸，等着护士的回应，同时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准备记录下护士的回答，或许能从中找到关于 “食物” 的线索。
打饭的护士停下了动作，灰白色的眼睛转向朵朵，沉默了几秒钟后，用和之前一样平淡的语气回答：“这里面是餐厅为‘病人’准备的‘营养餐’，具体成分，无可奉告。”
和之前回答欧美男人的问题一样，护士没有说谎，却也没有透露任何关键信息。林暖暖松了口气，却也更加警惕 —— 连孩子的提问都得不到有效回答，显然副本在刻意隐瞒 “食物” 的真相，而真相背后，大概率藏着足以致命的危险。
护士打开不锈钢桶的盖子，熟悉的腥甜气味再次扑面而来，灰绿色的糊糊在桶里微微蠕动着，里面的眼球和手指清晰可见。朵朵虽然看不到这些异物，却也因为气味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往林暖暖身后躲了躲。
护士拿起铁勺，舀了一勺糊糊放进第一个搪瓷碗里 —— 碗里漂浮着一颗完整的眼球和一小截手指，粘稠的液体顺着碗沿缓慢滴落。然后，她又舀了一勺糊糊放进第二个碗里，这一勺里，除了眼球和手指，还多了一颗小小的牙齿，牙齿上还沾着一丝肉丝。
“请两位‘病人’领取餐食，到指定餐桌就餐。” 护士将两个搪瓷碗递到林暖暖面前，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暖暖看着碗里的诡异糊糊，胃里一阵翻涌，却不敢拒绝。她知道，按照规则五，拒绝领取就等于违反规则，而违反规则的后果，很可能是直接淘汰。她咬了咬牙，伸出手，同时接过两个搪瓷碗 —— 碗壁很凉，糊糊却带着一丝温热，像是刚 “制作” 好不久。
“姐姐，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呀？闻起来好难闻。” 朵朵仰着头，好奇地看着林暖暖手里的碗，虽然看不到里面的异物，却能感觉到周围的恐惧氛围越来越浓。
林暖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可能是这里的特色饭菜吧，看起来奇怪，说不定吃起来还可以。我们先找个桌子坐下，慢慢吃，好不好？”
她知道自己在说谎，却只能这样安慰朵朵。周围的攻略者们大多已经坐在餐桌旁，有的盯着碗里的糊糊发呆，有的用手指轻轻戳着糊糊，像是在试探什么，有的则双手合十，不知道在祈祷还是在做其他准备。
餐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压抑干呕声和勺子碰撞碗壁的轻微声响。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还在闪烁，光影在地上不断移动，像是无数个扭曲的影子在跳舞。林暖暖牵着朵朵，拿着两个装满诡异糊糊的搪瓷碗，站在餐厅中央，看着周围的攻略者和那些令人作呕的 “食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一小时的就餐时间，恐怕会比之前在副本里经历的任何一场战斗，都要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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