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光。
没有声音。
没有触感。
林暖暖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 “无” 里，像一粒被遗忘在宇宙缝隙里的尘埃。她试着眨眼，却分不清眼皮开合的区别 —— 四周始终是均匀的、厚重的黑，没有丝毫明暗变化；她想抬手摸自己的脸，指尖却只穿过一片温热的虚无，连皮肤与空气的摩擦感都消失了，仿佛她的手从未存在过；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胸口没有起伏，喉咙里没有气流涌动，可她偏偏 “活着”，能清晰地思考，能疯狂地追问，能被这片虚无带来的窒息感攥紧心脏。
“这是哪里？”
第一个问题从意识里冒出来，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回音，连涟漪都没有。她试着转动身体，却发现自己没有 “方向” 可言 ——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前后远近，只有一片永恒的、无差别的黑，将她包裹、吞噬，让她分不清自己是在漂浮，还是在坠落，抑或是早已被钉在这片虚无的中央。
她想起古神触手缠绕时的冰凉，想起血色古堡渗血墙壁的黏腻，想起乌镇雨巷青石板的温润 —— 哪怕是那些痛苦的、恐惧的触感，此刻都成了奢侈的 “真实”。可现在，她连 “痛” 都感受不到，连 “冷” 都触摸不到，只能在这片真空里，任由疑问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缠绕住她的意识。
“我真的‘穿越重生’过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带着尖锐的恐慌刺进她的脑海。她想起应对局的白色医疗室，想起李科长递来的攻略手册，想起宿舍里那床带着阳光味的被子 —— 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昨天才经历，可现在回头想，她甚至记不清应对局大楼的具体模样，记不清李科长的声音是粗是细，记不清宿舍窗外的风景到底是树还是墙。
“是我忘了，还是那些根本就没存在过？”
她试着回忆第一次进入血色古堡的场景：推开厚重的木门时的 “吱呀” 声，走廊烛火跳动的暖光，威廉递来的橘子糖的甜香。可越是用力回忆，那些细节就越模糊 —— 木门的颜色从深褐变成了漆黑，烛火从暖黄变成了血红，橘子糖的甜味里竟渗出了一丝腥气，像古神触手上的粘液。
“不对…… 不是这样的……” 她在意识里摇头，想抓住那些真正温暖的碎片，“我的血色古堡不是渗血的，威廉的糖是橘子味的，没有腥味……” 可那些碎片像被风吹散的沙，刚聚起一点，就又散成虚无，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从一开始，她记忆里的 “温暖” 就是被篡改过的？
“我经历了那么多副本，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像重锤，砸在她的意识里。血色古堡的烛影、青木医院的消毒水、幽冥古镇的红灯笼、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亲爱家园的饺子香，还有古神之遗的废墟、乌镇的雨巷…… 这些副本像一串断裂的珠子，在她的意识里滚来滚去，却找不到一根能串起它们的线。
“是为了‘活下去’吗？” 她追问自己，可立刻就被另一个疑问推翻，“如果从一开始就是幻象，那‘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是演给我自己看的戏吗？”
她想起古神说的 “你越坚强，通关的副本越多，我就越强”，想起古神说的 “我是为你而生，因你而生”。如果古神也是她意识的一部分，如果副本也是她意识的产物，那她一次次对抗诡异、一次次通关，岂不是在亲手喂养那个吞噬自己的 “怪物”？
“我到底在做什么……” 她的意识里泛起一阵无力的酸楚，像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我以为我在寻找回家的路，以为我在守护家人，可最后，却把自己困进了这片虚无……”
她试着嘶吼，想对着这片虚无大喊 “谁来告诉我真相”，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连气流的震动都没有。她想蜷缩身体，像小时候害怕时那样抱住自己，可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只能任由意识在这片真空里漂浮，像一叶没有舵的船，被疑问的浪头打得东倒西歪。
“我真的消亡了吗？”
这个最可怕的问题，终于还是浮了上来。她想起身体被黑色纹路吞噬时的剧痛，想起意识被古神同化时的迷茫，想起最后看到的、自己变成诡影的模样。可如果她真的消亡了，为什么还能在这里思考？还能在这里追问？如果她没有消亡，那现在的 “她”，又是什么？是灵魂？是意识碎片？还是古神没消化干净的残渣？
“我是林暖暖吗？” 她又问，这个曾经不需要思考的问题，现在却变得比任何疑问都沉重，“如果我的身体没了，我的经历是假的，那‘林暖暖’这个名字，这个身份，还有意义吗？”
她想起韩晓羽的布娃娃，想起院长妈妈的莲子羹，想起威廉的糖罐，想起坦克的毛绒熊 —— 那些她曾以为是 “牵绊” 的东西，现在都成了扎向她的刺。如果连这些都是幻象，那她这一路的挣扎、痛苦、渴望，岂不是都成了一场笑话？
“不…… 不会的……” 她在意识里固执地反驳，哪怕没有任何证据，“韩姐姐的布娃娃是暖的，院长妈妈的莲子羹是甜的，威廉的糖是酸的，坦克的毛绒熊是软的…… 这些感觉不会是假的！”
可这片虚无没有给她任何回应。没有肯定，没有否定，只有一片死寂，像在嘲笑她的固执，像在告诉她 “你所相信的，不过是你愿意相信的”。
她试着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哪怕是一片虚无里的尘埃。指尖依旧什么都碰不到，可她却突然 “看到” 了一丝微弱的光 ——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她意识的深处冒出来的，像一颗快要熄灭的火星，带着熟悉的、淡淡的栀子花香。
“这是……” 她的意识猛地一震，那是她线装书里栀子花瓣的香味！是她在血色古堡、在乌镇幻象里都闻到过的香味！
“如果连香味都是假的，为什么它还会在这里？” 她抓住这丝微弱的希望，追问自己，“如果所有经历都是幻象，为什么我还能记得栀子花香的味道？为什么我还能记得‘要找到韩姐姐’‘要回家’的念头？”
那丝光在她的意识里慢慢变亮，映出了韩晓羽布娃娃胸口的 “羽” 字，映出了院长妈妈揉她头发时的笑容，映出了威廉递糖时的手，映出了坦克护在她身前的背影。这些画面不再模糊，不再褪色，反而带着清晰的温度，像一道暖流，冲散了些许虚无带来的冰冷。
“我没有消亡……” 她在意识里轻声说，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丝坚定，“这些记忆，这些感觉，不是假的…… 我经历过，我感受过，所以我没有消亡……”
可真相到底是什么？穿越重生是不是真的？副本是不是真的？古神是不是真的？这片虚无又是哪里？
无数个疑问依旧盘旋在她的意识里，没有答案，没有指引。她依旧悬浮在这片无边无际的 “无” 里，看不到光，听不到声音，摸不到真实。但她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无助地沉沦 —— 她紧紧抓住那丝栀子花香的光，抓住那些温暖的记忆碎片，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
“真相到底在哪里？我要怎么才能找到它？”
“如果这一切不是幻象，那我该去哪里找韩姐姐？找院长妈妈？找威廉和坦克？”
“如果我还能回去，还能回到有他们的地方，那我愿意再经历一次那些痛苦，再对抗一次那些诡异……”
她的追问没有回音，这片虚无依旧死寂。可她的意识里，那丝光却越来越亮，像一颗种子，在这片真空里，悄悄埋下了 “不放弃” 的希望。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不知道真相还要多久才能出现，但她知道，只要这丝光还在，只要这些记忆还在，她就不会彻底沉沦，不会彻底忘记 “林暖暖” 是谁，不会忘记自己还要寻找的答案。
虚无依旧包裹着她，疑问依旧缠绕着她。但这一次，她不再是被动承受的尘埃，而是在黑暗里，试着用意识的微光，点亮一点属于自己的、寻找真相的路。她的追问还在继续，像一声微弱却执着的回响，在这片无边的虚无里，轻轻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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