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三年十一月。
重庆的秋天终于褪去了最后一丝暑热,但随之而来的,并非秋高气爽,而是一种阴冷刺骨的湿寒。长江和嘉陵江的水汽,在白日被微弱的太阳蒸腾,在夜晚凝结成浓得化不开的冷雾。这座山城的空气,从粘稠的闷热,变成了浸入骨髓的冰冷。
我的参谋本部地下作战室,是这座城市的心脏,也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厚重的混凝土墙壁,隔绝了阳光,也隔绝了秋风。但那种深入骨t髓的阴冷,却仿佛能从沙盘上那片代表湖南北部的广袤区域,渗透出来,冻结我 的血液。
天花板上的吊扇早已停止了转动。作战室里,唯一的声音,是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机要员的脚步声,以及墙壁上那面巨大的作训钟,秒针“咔哒、咔哒”走动的声音。
那声音,是在为常德城里的八千一百二十三名将士,倒数计时。
我的少将制服,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冰冷的皮革武装带,紧紧地勒在我的腰上。我需要这种束缚感,来维持我精神上的绝对清醒。
九月,我与薛岳摊牌,与方天立誓。
十月,我看着王敬久和王耀武的外围部队,按照我的计划,节节抵抗,用鲜血将横山勇的十万大军,成功地“诱”和“引”,诱到了常德城下。
十月三十一日夜。我与余程万,立下了“十五日之约”。
现在,是十一月一日。
总攻,d日,就在明天。
整个湘北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那一刻,空气凝固,万物失声。
我的“砧、钳、锤”计划,已经全部落位。
常德,是“砧”。
薛岳的第九战区数十万大军,是“钳”。
方天的第十八军数万精锐,是“锤”。
所有的棋子,都已在位。
而我,韩夏,这个唯一的棋手,在重庆的地下室里,等待着。
等待着横山勇,落下他的第一刀。
十一月的第一周,是从地狱的炮火声中开始的。
十一月二日。凌晨四时。
这个时刻,我终生难忘。
作战室里所有的电话,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魔鬼同时摇响。
“次长!”第六战区司令部的电台,传来王耀武撕心裂肺的吼声,“开始了!开始了!全线!横山勇这个畜生!他把武汉所有的炮,都搬来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温毓庆,我的情报署长,面色惨白地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刚破译的日军电文。
“慈璋!日军第十一军司令部,十一月二日凌晨三时五十分,发往各师团。电文:‘Y号作战,总攻击,开始!天皇陛下,武运长久!’”
我猛地站到沙盘前。
沙盘上,那五个代表日军师团的红色箭头,在这一刻,同时,刺向了中心那面孤零零的蓝色小旗。
第三师团,山本三男。
第十三师团,赤鹿理。
第三十九师团,澄田赉四郎。
第六十八师团,佐久间为人。
第一一六师团,岩永汪。
超过十万的日军,在数百门重炮的轰鸣中,向常德,发动了潮水般的进攻。
“接余程万。”我的声音,在剧烈的电话铃声中,异常平静。
线路,充满了可怕的“滋滋”声。那是炮弹爆炸引起的剧烈电磁干扰。过了许久,一个同样平静,但带着浓重广东口音的声音,传了过来。
“次长。我是余程万。”他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您……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
即使隔着数百公里,即使是通过这简陋的电话线,我也能听到。那不是炮声。那是一种……一种世界正在被撕裂的,持续不断的,沉闷的轰鸣。
“程万。”我握着话筒,“我听到了。”
“小日本的炮,打得不错。”余程万的声音里,竟然还带着一丝轻笑,“比我在鄂西见过的,过瘾。次长,十五天。今天,是第一天。”
“守住。”我只说了这两个字。
“遵命。”
电话,断了。
十一月三日。
炮击,持续了整整二十四小时。
温毓庆的情报显示,横山勇在常德城外,部署的七十五毫米以上口径的火炮,超过了一百五十门。其中包括了攻城专用的十五厘重炮。
王耀武的电报,在这一天,如雪片般飞来。他已经疯了。他的第七十四军主力,就在常德城外,在薛岳的“钳”阵之中。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五十七师,在火海中煎熬。
“慈璋!让我去!让我去!我的五十一师、五十八师,就在德山、河洑!让我去冲!我能撕开一个口子!”
“不准动!”我给他的回电,冰冷如铁,“王耀武!你的任务,不是救余程万!你的任务,是和薛岳的部队一起,当好‘钳’!给我死死地盯住日军的第六十八师团!一步不准退!一步,也不准进!”
我是在用军令,捆住这头猛虎。
十一月四日。
炮击停止。步兵冲锋开始。
“次长!”余程万的电台,传来了第一份伤亡报告,“敌第三十九师团,猛攻北门。敌第十三师团,猛攻东门。敌第三师团,猛攻南门。我城西,沅水对岸,亦发现敌军(第六十八师团)一部,正在渡河!”
“守军,五十七师,第一线阵地,全部被摧毁。弟兄们……退入城内,开始巷战。第一天,伤亡……超过一千。”
我闭上了眼睛。
八千人。第一天,就没了一千。
“告诉程万。”我的声音在发抖,但我必须下令,“收缩。放弃外围。全线退入我给他的‘核心防御圈’。把日本人,放进城里来……杀。”
十一月五日。
日军冲入了常德城。
横山勇,以为胜利在望。
但他错了。
他冲进的,不是一座城市。他冲进的,是我韩夏,用现代军事理论,结合中国地形,为他准备的一个巨大的“绞肉机”。
“次长!”余程万的电报,在傍晚传来,带着一丝兴奋,“日本人,进来了!他们……他们不会打巷战!哈哈!”
“我设计的‘交叉火力点’,生效了!我把重机枪,藏在三楼。他们冲进一楼。我把迫击炮,藏在院子里。他们占领了街道。”
“一个排,能顶住他们一个中队!一座屋子,能让他们死上几十个人!”
“慈璋兄!你画的那些图纸……是……是神迹!”
我没有笑。
我知道,这种“神迹”,能持续多久。
十一月七日。
巷战,持续了三天三夜。
日军的伤亡,开始急剧上升。
横山勇,在他的荆门指挥所里,暴跳如雷。他原计划,三天,拿下常德。
现在,三天过去了,他的三个精锐师团,在付出数千人的伤亡后,仅仅是,冲进了这座城市的边缘。
“八嘎!”温毓庆截获的日军电文中,全是这样的词汇。
“山本三男报告:‘遭遇敌军前所未见之顽强抵抗。敌军之工事,极为诡异。每条街道,均需用士兵之尸体,方能铺平。’”
“赤鹿理报告:‘敌军火力,远超预期。疑似装备大量美式自动武器。请求,战术指导。’”
横山勇的回复,只有一个字。
“烧。”
十一月的第二周,地狱,降临了。
十一月八日。
日军的战术,变了。
他们不再和我军,逐屋逐户地争夺。
“次长!”余程万的电报,带着哭腔,“毒气!毒气!小日本!他们往城里打毒气弹!”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防毒面具呢?!”我对着话筒咆哮。
“戴上了!弟兄们都戴上了!”余程万的声音,在毒气的嘶嘶声中,依旧清晰,“但是……但是……他们用的是……是燃烧弹!他们用重炮,发射燃烧弹!”
“整个常德……烧起来了!”
我冲到沙盘前。
我为余程万准备了碉堡,准备了火力点,准备了防毒面具。
但我,没有准备……水。
“他们用燃烧弹,混合着毒气!是……是糜烂性毒气!混合着……窒息性毒气!”余程万在嘶吼,“弟兄们,戴着面具,被火烧!脱掉面具,被毒死!”
“次长!次长!救救我!救救我!”
“余程万!”我抓着话筒,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顶住!给我顶住!你忘了你的承诺吗?十五天!现在,才第七天!”
“火!”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是忙音。
十一月九日。
我,一夜未眠。
常德,与我,失联了。
整个作战室,死一般的寂静。
我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
我只知道,横山勇,这个疯子,他把常德,变成了一座,真正的,火焰地狱。
十一月十日。
薛岳的电话,打来了。
“韩夏!”“老虎”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常德……常德的火光,我在长沙,都能看见!你……你的‘砧’,是不是……已经没了?”
“没有!”我对着他吼道,“我的‘砧’,还在!余程万,还在!薛长官!你的‘钳’呢?你的部队,为什么还不动?!”
“我在等!”薛岳也在咆哮,“我在等你说的,日军的预备队!第六十八师团、第一一六师团!他们,他们还没有动!他们还在……还在德山,还在华容!他们……在看!”
我明白了。横山勇,也很狡猾。
他用三个师团,猛攻常德。却用两个师团,在外围,不动如山。
他在等。
他在等我,等薛岳,等我的“钳”,先出手。
他要“围点打援”。
“好。”我深吸一口气,“薛长官。你等得对。继续等。我……我也等。”
我挂断了电话,感到一阵眩晕。
我在等什么?
我在等余程万,用他的八千条命,把横山勇的那两个预备队,也给“逼”进来。
十一月十一日。
余程万的电台,奇迹般地,恢复了。
是一个小功率的,备用电台。
“次长……”声音,微弱,沙哑。是余程万的机要员。“师长……师长……还活着。”
“城里……快没了。八千弟兄……现在,能拿枪的……不到三千。”
“日本人,在用坦克,一栋楼,一栋楼地,碾。我们……快顶不住了。”
“告诉师长。”我对着话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援军,已经在路上了。第十军,第七十三军,第七十九军,都已经在路上了。”
我在撒谎。
我知道,薛岳的“钳”,还没有动。
“我需要他……”我看着日历,“再顶五天。五天。告诉他,十一月十六日。大军,必到。”
“……是。”
电台,再次沉寂。
十一月十三日。
横山勇,终于,不耐烦了。
常德,这座小小的城市,像一个无底洞,在十天之内,吞噬了他近两万名士兵。
而城里,居然,还有枪声。
“慈璋!”温毓庆冲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潮红,“动了!动了!”
“谁?”
“日军!第六十八师团!佐久间为人!他动了!”
“他从德山,向常德城,发动了总攻!”
我猛地站起!
“好!好!好!”我忍不住,仰天长啸,“横山勇!你这条大鱼!你终于,把你的预备队,也给押上来了!”
“命令!”我抓起电话,“接薛岳!”
“老虎!你看到了吗?第六十八师团,入网了!”
“你还在等什么?!”
“全线总攻!”薛岳的声音,比我更亢奋,“韩夏!你等着!看我老薛,怎么收拾他!”
十一月十四日。
“钳”,动了。
薛岳的第九战区,三个集团军,近十个军,如猛虎出笼,从南、东、东南,三个方向,向着常德外围的,日军防线,发动了排山倒海般的反击!
王耀武的五十一师、五十八师,作为先锋,第一个,冲向了德山!
“打!”我下达了命令,“命令王耀wu!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撕开第六十八师团的口子!冲进去!去救余程万!”
“是!”
战局,在这一刻,彻底反转。
从“围城”,变成了“反包围”。
横山勇,在他的荆门指挥所,彻底懵了。
他没有想到,在他投入预备队,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刻。他的背后,那片他以为“不堪一击”的中国第九战区,居然,爆发出如此可怕的战斗力。
“八嘎!”温毓庆截获的电文中,横山勇在疯狂地,呼叫他最后的一支预备队。
“岩永汪!第一一六师团!立即南下!增援德山!挡住薛岳!挡住他!”
十一月的第三周,是“锤”落的时刻。
十一月十五日。
日军第一一六师团,从华容,星夜兼程,南下增援。
“钳”,与“钳”的预备队,在常德的外围,德山、河洑、汉寿一线,绞杀在了一起。
整个湘北,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坊。
薛岳的部队,在猛攻。
日军的第六十八、第一一六师团,在死守。
而城内。
余程万,和他的五十七师,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
“次长……”电台里的声音,只剩下了游丝,“两千人……不到了。弹药……打光了。毒气……防毒面具的滤芯,全用完了。”
“日本人……在用推土机。他们在……拆我们的碉堡。”
“次长……十五天之约……我,余程万,快……守不到了。”
“程万!”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程万!你听着!你听着城外的炮声!”
“那不是日本人的炮!那是薛长官的炮!是王耀武的炮!我们的援军,打过来了!”
“你,再给我,顶住,四十八小时!”
“四十八小时……”
“对!”我抓起了桌上那部,最机密的,通往雪峰山的电话。
“接方天!”
“方天!我是韩夏!”
“次长!”方天的声音,沉稳,厚重,带着两个月压抑的杀气,“第十八军!全军!整装待命!请次长,下令!”
我看着沙盘。
横山勇,他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
他的五个师团,十万大军,全部,陷在了常德这个小小的泥潭里。
他的正面,是薛岳的疯狂反扑。
他的城里,是余程万的垂死抵抗。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东面和南面。
而他的西面。他的背后。
是空的。
“方天。”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在颤抖。
“‘铁锤’行动,b方案。即刻,执行!”
“我命令你。以你第十八军全军之力,如猛虎下山,如雷霆万钧,从雪峰山的云雾里,给我,杀出去!”
“目标!”我拿起指挥杆,重重地,敲在了沙盘上。
“日军!第三十九师团!澄田赉四郎的屁股!”
“日军!在荆门、在澧水、在石门!所有的!补给线!”
“给我!砸碎他!”
“遵命!”方天的怒吼,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第十八军!出山!”
十一月十七日。
我与余程万,立约的,第十五天。
这一天,太阳升起。
在湘西雪峰山,那连绵不绝的雾气中,数万名,如同幽灵一般的,中国士兵,冲了出来。
他们,是第十八军。
他们,是我的“锤”。
十一月十八日。
正在常德城北,指挥第三十九师团,猛攻常德的澄田赉四郎,接到了他这辈子,最惊恐的一份电报。
“师团长阁下!我们的背后!背后!出现……出现支那军主力!番号不明!火力……火力极强!我们的……我们的炮兵阵地,被……被端掉了!”
“纳尼?!”
十一月十九日。
横山勇,在荆门的指挥所,收到了这份电报。
他,如遭雷击。
“雪峰山……雪峰山……怎么可能?!”
他终于明白了。
他,中计了。
他以为的“围点打援”,变成了,他自己,被“反包围”。
“撤退!撤退!”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命令。
十一月二十日。
日军的攻势,戛然而止。
正在常德城内,和余程万残部,进行最后巷战的日军,突然,接到了撤退的命令。
“钳”,薛岳的部队,从南、东,猛攻。
“锤”,方天的部队,从西、北,猛砸。
横山勇的十万大军,在常德城下,这片狭小的区域里,彻底,崩溃了。
十一月的第四周,是“屠杀”。
十一月二十二日。
日军,全线溃败。
他们不再是军队,他们是一群,被吓破了胆的,丧家之犬。
他们在薛岳和方天的,交叉火力下,仓皇逃窜。
他们来时,花了十天“序战”。
他们逃跑,只用了三天。
澧水、沅江,江面上,漂满了日军的尸体和装备。
横山勇,这个不可一世的“华中之王”,他精心策划的“Y号作战”,在他最辉煌,也最愚蠢的时刻,彻底,破产了。
十一月二十五日。
王耀武的第七十四军,第一个,冲进了常德城。
不。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城”了。
那是一片,废墟。一片,被炮火,被毒气,被大火,彻底烧焦了的,废墟。
王耀武的电报,发了过来。
“慈璋……我……我找不到……我找不到五十七师……我找不到……一个人。”
我的心,沉入了谷底。
余程万。
我的“砧”。
他……他守住了十五天。
他,和他的八千弟兄,和这座城一起,化为焦土了吗?
十一月二十八日。
战场,基本打扫完毕。
薛岳,方天,王耀武,三路大军,会师常德。
这场被我命名为“常德会战”的战役,以我军全胜,日军惨败,宣告结束。
温毓庆,拿着初步的统计报告,走了进来。
“慈璋。日军,第十一军,此战,伤亡,超过四万。其中,第三、第十三、第三十九师团,几乎被打残。第六十八、第一一六师团,亦遭重创。”
“横山勇,经此一役,元气大伤。至少,一年之内,他,再也无力,威胁重庆。”
“我们……赢了。”
我站在沙盘前,一动不动。
赢了?
我赢了。
我用我的“砧、钳、锤”,赢了。
可是,我的“砧”,在哪里?
“余程万呢?”我沙哑地问。
温毓庆的眼神,黯淡了下去:“王耀武,还在找。城里……只找到了,几千具,无法分辨的,焦黑的尸体。我们……我们甚至,分不清,是我们的,还是日本人的。”
我的身体,晃了一下。
我扶住了沙盘的边缘。
八千一百二十三。
这个数字,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脏上。
十一月三十日。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
我正准备,起草给全军的,嘉奖电文。
作战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温毓庆,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那张死灰色的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狂喜和……震惊。
“慈璋!”他上气不接下气,“慈璋!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什么?!”
“余程万!五十七师!他们……他们还活着!”
我猛地站起,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在……在哪里?!”
“在德山!王耀武的部队,在德山的一个山沟里,发现了他!”
“他……”温毓庆的眼泪,流了下来。
“他……他在十一月二十九日,城内弹尽粮绝的最后一刻……带着……带着最后还能动的人……从日军的包围圈里,突围了。”
“他……他还剩多少人?”我的声音,在颤抖。
温毓庆,举起了一只手,张开了五根手指。然后,又举起了另一只手,张开了三根手指。
“八……八百?”我的心,在滴血。
温毓qing,摇了摇头。
他放下了那只张开五指的手。
他只是举着那三根手指。
“不是……八百。”
“是……八十……三。”
八千一百二十三。
八十三。
我站在那里,仿佛被雷电击中。
我看着沙盘上,那场辉煌的,全歼日军数万的,战略上的,完美胜利。
我的“砧”,我的“砧板”。
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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