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傍晚,天气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柏油路面上升腾起扭曲的热浪,知了在路边的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更添了几分烦躁。夏天拖着半旧的行李箱,站在村口的歪脖子老槐树下,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透着一丝陌生的村庄。
半年没回来,村子似乎没什么变化,又似乎哪里不一样了。或许是夕阳西下,将天际染成一片不详的橘红,连带着那些熟悉的土墙灰瓦也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调。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炊烟的味道,但隐隐约约,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腥腐气。
夏天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心头那点莫名的不安。他是昨天刚结束大二的期末考试,想着暑假有两个月,城里打工机会多,本来打算留在省城。可母亲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非要他回来住段时间,说想他了。夏天是个孝顺孩子,虽然觉得母亲这次有点反常,但还是收拾行李回来了。
拉着行李箱走在坑洼不平的村路上,轮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噪音,在渐渐沉寂的黄昏里显得格外刺耳。几个蹲在门口吃饭的老乡看到他,抬起头,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然后有些勉强地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眼神却有些闪烁, quickly低下头继续扒饭,不再看他。
“怪了。”夏天心里嘀咕。往常他放假回来,这些看着他长大的叔伯婶娘都会热络地拉着他问长问短,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他是什么不祥之物似的。
快到家门口时,隔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胖乎乎的身影猛地窜了出来,带着一股热风扑到夏天面前,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靠!夏天!你丫啥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
是王宝,他光屁股玩到大的发小。一年不见,这厮好像又圆润了一圈,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篮球背心,汗津津的,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
“刚下车,我妈催得急,就没顾上跟你说。”夏天看到好友,心里的那点阴霾散了些,笑了笑,“你咋样,又胖了?”
“去你的!我这是壮实!”王宝嘿嘿笑着,揽过夏天的肩膀,又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你小子,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放暑假了不回来干嘛?”夏天觉得王宝这话问得奇怪。
“不是……”王宝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带着点紧张,“最近村里……不太平,你妈没跟你说?”
“不太平?怎么了?”夏天心里一紧,想起刚才那些村民奇怪的反应。
王宝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神里透着一丝恐惧,刚要开口,夏天家院门开了,夏母探出身来,“小天回来了?站门口干嘛,快进来吃饭!小宝也来了,一起吃点?”
“哎,阿姨,我就不吃了,家里做好了。”王宝连忙摆手,又用力捏了捏夏天的胳膊,递给他一个“回头再说”的眼神,转身溜回了自己家院子。
夏天看着王宝略显仓惶的背影,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他跟着母亲走进院子,熟悉的饭菜香扑面而来,却无法完全驱散那股萦绕在心头的不安。
晚饭时,母亲一如既往地给他夹菜,问着学校里的情况,但夏天敏锐地察觉到,母亲的笑容有些勉强,眼神时不时地飘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忧虑。
“妈,村里出什么事了?”夏天放下碗筷,直接问道。
夏母的手顿了一下,勉强笑道:“能出什么事,别听王宝那小子瞎说,他就爱咋咋呼呼的。”
“那为什么我一回来,村里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王宝也说不太平。”夏天追问。
夏母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唉,没什么大事……就是前阵子,后山老坟圈子那边,好像……好像不太干净,有人晚上路过听到怪声,还有人说看到……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恐惧。
“不干净的东西?什么东西?”夏天追问。
“别问了!”夏母突然有些激动地打断他,脸色发白,“小孩子家别打听这些!记住,晚上千万别出门,尤其是别往后山那边去!听到没?”她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夏天看着母亲惊恐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好点点头:“知道了,妈,我不出去。”
然而,母亲越是隐瞒,夏天心里的好奇和不安就越发强烈。后山的老坟圈子……不干净的东西……还有村民诡异的态度,王宝欲言又止的恐惧……这一切,都指向某个未知的恐怖。
夜深了,夏天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月色惨白,树影摇曳,如同鬼魅。白天的困倦被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取代,他耳朵竖着,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除了偶尔的狗吠和虫鸣,似乎一切正常。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那声音……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拖着走?伴随着一种湿漉漉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仿佛就在院墙之外。
夏天的睡意瞬间全无,浑身汗毛倒竖。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那拖行的声音,缓慢,沉重,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恶意,正沿着屋后的那条小巷,由远及近。
他的心跳如擂鼓,一个在记忆深处尘封已久的、小时候听老人吓唬小孩时提过的名字,毫无征兆地跳进了他的脑海——半截缸。
据说,那是只有上半身,用双手撑着地行走的怪物,怨气极重,所过之处,必有灾殃。村里老人对此讳莫如深,夏天一直以为那只是个荒诞的传说。
难道……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就在他家后窗下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夏天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僵在床上,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拉着窗帘的后窗。
窗外,一片死寂。连之前的虫鸣狗吠都消失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拖行声,再次响起,缓慢地,朝着巷子另一头远去,逐渐消失在黑夜深处。
夏天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确认那声音彻底消失,才缓缓地、大口地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他走到窗边,鼓起勇气,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月光下,巷子里空无一物。
只有靠近他家后墙根的地面上,隐约可以看到一长串……湿漉漉的、仿佛沾着泥污的拖痕,在惨白的月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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