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游戏”开局堪称完美。
我成功地将一场针对我个人的暗部袭击，转化为了一个团结所有人的“共同危机”。我塑造了一个名为“上层”的、面目模糊却又无所不在的强大敌人，将白井黑子、御坂美琴，甚至那个上条当麻，都绑在了我的战车上。
他们现在是我的“棋子”了。虽然桀骜不驯，但只要我手握“情报”与“指挥权”这两张王牌，他们就只能按照我写好的剧本行动。
然而，我忽略了棋盘上最不安定的一个因素。
不是御坂同学那不分场合的电光，也不是那个类人猿无法预测的行动模式。
而是白井黑子那份……属于风纪委员的、令人恼火的执着。
在我们暂时安全下来，思考下一步对策的短暂寂静中，她没有放松，甚至没有参与讨论。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沙发上那个沉睡的、无害的佐藤明美，眼神锐利得像一把手术刀，仿佛要将那具空洞的躯壳层层剖开，看到最里面的本质。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不对。”
她没有看我，依旧盯着佐藤。“你的话里，有一个致命的漏洞，食蜂操祈。”
我优雅地端起茶杯，用微笑掩饰着内心的一丝不悦。“哦？愿闻其详呢，白井同学。能在我这完美的剧本里找出漏洞，你或许该去写侦探小说哦~☆”
她猛地转过头，那双眼睛里燃烧着我从未见过的、探究真理的火焰。“我见过无数因能力失控或精神攻击而受创的人。他们的记忆会破碎、会混乱、会产生错误的认知……但绝不会像她这样！”
她伸手指着佐藤，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她不是记忆错乱。她是……一片空白。不是被砸得稀烂的画作，而是被化学药剂清洗得一干二净的画布！这种干净、这种彻底、这种不留一丝痕迹的完美‘格式化’……绝不是什么粗暴的敌人能做到的。这是一种需要极高精度和绝对控制力的、外科手术般的操作！”
她的目光，如两道利剑，狠狠地刺向我。
“能做到这种事的，整个学园都市，只有一个人。”
她一字一顿地，说出了最终的判词。
“你根本不是什么‘情报的接收者’。你就是那个抹去她一切的、唯一的‘行凶者’！”
话音落下，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御坂同学震惊地看着我，又看看白井，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发现白井的推理……天衣无缝。
我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了。
“……是又如何？”我放下了茶杯，声音冷了下来，“是人家亲手做的。是我‘拯救’了她。你们难道想让她在无尽的痛苦和疯狂中，被那些真正的黑暗彻底吞噬吗？”
“那真相呢？！”白井黑子向前一步，咄咄逼人，“她到底知道了什么？！让你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掩盖的、真正的真相！”
“你没有资格知道。”我冷冷地回绝。
“我以风纪委员的身份，要求你公开一切！”
“这里是我的领地，你的身份一文不值。”
“你……！”
我们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御坂同学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能徒劳地喊着“你们两个都冷静一点”。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沉默的、最不该说话的人，开口了。
“那个……我说……”
上条当麻挠着他那刺猬一样的头发，脸上露出了一贯的、老好人似的为难表情。
“这位同学，”他居然直视着我的眼睛，用一种商量的、而非质问的语气说道，“虽然我完全搞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是，只看你的表情，我就觉得……”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你好像，也很痛苦的样子。”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毫无防备地撞了一下。
痛苦？我？怎么可能。
“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个人扛着，还要编出各种各样的谎话来骗我们这些笨蛋……这种事，一定很辛苦吧？”他继续用他那愚蠢的、直白的逻辑说道，“你看，白井同学只是想知道真相，她不是想责备你。御坂同学也是。因为我们……我们都是因为担心佐藤同学，才在这里的啊。”
“住口！你这只低等生物懂什么……”白井下意识地反驳，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所以啊，”他没有理会白井，依旧看着我，那双眼睛里没有探究，没有算计，只有一种……让我感到陌生的、纯粹的澄澈，“如果你觉得那个‘真相’说出来，我们会把你当成疯子或者坏蛋……那也无所谓。但是，如果你只是因为觉得那个担子太重，不想让别人也跟着一起受苦……”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了一个傻得可笑的、却又莫名让人安心的笑容。
“……那就说出来吧。不管是多沉重的担子，多离谱的真相，大家一起扛的话，总会轻松一点的。福气要分享，不幸……也同样可以分担的啊。”
“不幸可以分担”……吗？
我愣住了。
我看着他那张傻气的脸，看着他身后虽然依旧充满敌意但却沉默下来的白井，和一脸担忧的御坂。我脑海中，回想起了佐藤明美在我面前彻底崩溃、嚎啕大哭的样子。
回想起了她那句撕心裂肺的——“谁来……救救我？”
回想起了我决定独自背负起这一切时，那份深入骨髓的、巨大的孤独。
我一直以为，我是为了“拯救”她，才夺走了她的记忆。
我一直以为，我是为了“保护”他们，才编织了谎言。
但这一刻，在这个愚蠢的、不幸的、却又温柔得无可救药的男人面前，我那坚硬的女王外壳，出现了一丝裂痕。
或许……我也只是在害怕。
害怕再次品尝那种，孤身一人，与全世界为敌的滋味。
良久。
我发出了一声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的叹息。
就像一个打光了所有子弹的士兵，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好吧。”
我抬起头，迎向他们三个人错愕的目光，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的、混杂着自嘲与释然的微笑。
“你们想知道真相，对吧？”
“那就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比你们一生中听过的所有故事，都要荒谬。”
“而我保证，”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刺猬头的身上。
“……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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