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余光看到虞小满愁眉苦脸，沉默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方向盘一打，拐向了另一条路。他目视前方，语气尽量保持平静自然：“那……去我那儿吧。”
“啊？”虞小满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在上海有处房子，平时空着，偶尔过来办事会住一下。”陆怀瑾解释道，耳根刚褪下去的红晕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但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你放心，很安全，也很干净。总比……你在外面找招待所方便。”
虞小满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微微泛红的耳尖，心里觉得好笑，她当然没问题啊，如此正直的一个国家人员，她虞小满很是放心。只是看陆怀瑾这样子，貌似是第一次带异性回家住啊，她怎么莫名有点想逗逗这个过份正直的人呢。
“好啊，”她爽快地答应了，还故意侧脸过去盯着他调侃道，“那就麻烦陆科长收留我一晚啦？不会影响你吧？”
“不会。”陆怀瑾简短地回答，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同时又不自觉地更加紧张起来，他察觉到虞小满的视线，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好在虞小满很快转移了视线，陆怀瑾肺活量再好，也架不住时间久了会缺氧。
车子行驶了约么二十多分钟，最终驶入了一个靠近市中心、但闹中取静的弄堂小区。
这里的建筑多是三四层高的新式里弄住宅，外表看起来不算特别起眼，但环境整洁，绿树成荫，比普通的老式石库门要宽敞和现代化一些。
陆怀瑾停好车，带着虞小满走进其中一栋楼，上了三楼。他用钥匙打开一扇深色的防盗门。
房子不大，是典型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格局，使用面积大概五十平米左右。
客厅布置得极其简洁，甚至有些冷硬。地面是的水磨石地坪，擦得很干净。一套深色的木质沙发和茶几，一个同样材质的书柜，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书籍和文件盒，墙上挂着一幅上海市地图。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充满了独居男性的实用主义风格，但也收拾得一尘不染。
“这里我不常来，有点简陋，你别介意。”陆怀瑾打开灯，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屋内的冷清感。他显得有些局促，似乎担心虞小满会嫌弃。
“挺好的，很干净，也很安静。”虞小满真心实意地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充满了陆怀瑾气息的空间。这里和他的人一样，内敛、整洁、一丝不苟。
虞小满饶有兴致地在客厅转了一圈，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语气带着点调侃：“可以啊，陆大科长，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已经在上海有房有车了，标准的成功人士嘛！”
陆怀瑾显然没听懂虞小满话语里来自后世的“梗”，只是笨拙而认真地解释：“我平时也没什么开销，工资津贴大多攒下了，这房子是单位福利。工作需要，有个固定的落脚点会方便许多。”他很是认真的解释。
虞小满环顾着这间虽然简洁却功能齐全、拥有独立厨卫的住房，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真实的羡慕：“真好啊……我要是也能尽快在上海拥有这么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该多好。”在这个绝大多数人还等着单位分房、几代人挤在亭子间的年代，一个年轻姑娘如此明确地表达买房的欲望，实属罕见。
陆怀瑾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不！”虞小满随即又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憧憬而坚定，“一套可能不够，我得努力买个更大的！到时候把爸爸妈妈，还有我弟弟，都从吴江接过来！让他们也享享福！”她规划着未来，脸上洋溢着温暖的光彩。
陆怀瑾看着她充满干劲儿的样子，心中微动，她一直都与其他女孩子不一样，她从不想着靠别人。
陆怀瑾将她引到卧室门口：“你今晚睡这里。床单被褥都是干净的，我白天刚晒过。”他又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卫生间在那里，24小时有热水。”
“那你睡哪里？”虞小满顺口问道，目光扫过客厅那张对于陆怀瑾高大身形来说明显过于短小的沙发，觉得他睡那里实在有些憋屈。
“我……睡沙发就行。”陆怀瑾的回答依旧守礼而周到。
虞小满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安排，毕竟就算虞小满要睡沙发，陆怀瑾也不会同意的，索性没必要谦让。
“那你··先去洗漱吧，”陆怀瑾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我出去一下，大概20分钟后回来。”他其实是考虑到姑娘家洗澡，自己一个大男人待在屋里，怕她会不自在，特意找借口离开，给她留出私密空间。
“哦，好的。”虞小满并未察觉他的体贴用意，只当他真有事要办。
陆怀瑾出门后，虞小满迫不及待地进了卫生间。
当温热的水流从淋浴喷头洒下时，她几乎要感动得落泪了！
有独立卫生间和24小时热水啊！ 虽然设施远不如上一世豪华，但这种便捷和私密，对她这个习惯了现代生活的人来说，简直是久违的奢侈享受！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浑身的疲惫都被冲刷殆尽。
唯一的小遗憾是，陆怀瑾这里没有备用拖鞋，虞小满只好光着脚丫子踩在冰凉的水磨石地面上。
她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还在滴水，因为没有多余的毛巾，她也不好意思直接用陆怀瑾的，便走到窗边，借着春夜的凉风晾头发。
陆怀瑾掐着时间回来，一开门就看到虞小满穿着单薄的衣衫，开着窗户，头发湿漉地站在那儿。
他眉头立刻皱起，快步走过去关上窗户，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快把头发擦干！春寒料峭，冻感冒了怎么办？”说着，他转身从架子上取下自己的干净毛巾，递了过去。
说来也奇怪，虞小满骨子里是个异常洁癖的人，此刻却丝毫没有嫌弃这是陆怀瑾用过的毛巾。
或许是因为他整个人看起来就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让人心生信赖。她接过毛巾，一股熟悉的、带着皂角清香的、属于陆怀瑾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你居然去买吃的了？”虞小满的注意力很快被陆怀瑾放在桌上的油纸包吸引，卤味的香气隐隐飘出，勾得她肚子里的馋虫开始造反。
“嗯，”陆怀瑾有些不自然地应道，“刚好遇到摊主最后收摊……”他其实是特意去买的，担心她晚上会饿，家里除了鸡蛋，没有什么食物。
“太好了！我能一起吃吗？”虞小满眼睛一亮。
“当然。”陆怀瑾点头。
虞小满看着陆怀瑾摊开在油纸上的卤味——色泽红亮的猪头肉、软糯的卤豆干、还有几个喷香的卤蛋，口水差点直接流下来。
自从穿越过来，为了减肥，她一直在有意控制热量摄入，加上物资相对匮乏，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放纵地享受过这种重油重盐、香气扑鼻的“硬菜”了。肉在这个年代可是金贵东西，这一包卤味，价值不菲。
“啧啧，这么好的下酒菜，要是有口小酒喝喝就更美了！”虞小满一个没留神，把心里的馋虫嘀咕给说了出来。
陆怀瑾闻言挑了挑眉，心下觉得好笑。下酒菜？ 他可是记得清楚，这丫头基本没什么酒量，每次都装的像是个老手似的。
“你家……一点存货都没有吗？”虞小满抬起眼，眨巴着那双因为期待而显得格外水润明亮的眸子，直勾勾地望向陆怀瑾。
被她这么专注地盯着，陆怀瑾莫名觉得耳根有点热，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脸。这丫头，一点也不知道避讳…… 他心里嘀咕着，面上却维持着镇定。
“咳……有是有，”陆怀瑾清了清嗓子，试图劝阻，“但你……”他想说她酒量浅，最好别喝。
可虞小满一听到“有”字，眼睛瞬间亮得像探照灯，激动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真的？！快快快！拿出来尝尝嘛！”她语气里的雀跃和迫不及待，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看着她眸子里闪烁的兴奋光芒，陆怀瑾那句劝阻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认命般地起身，走向柜子。
当虞小满看到陆怀瑾拿出来的那个白色瓷瓶，以及瓶身上那熟悉的红飘带和“贵州茅台酒”几个字时，她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o”型！
“天啊！！茅……茅台？！！”她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这！！陆怀瑾你居然有这好东西！！”这玩意放在自己上一世，随便一瓶年份老点的都得几万块甚至更贵吧？！这可是86年的茅台啊！原封原装！ 巨大的惊喜让她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陆怀瑾看着她如此夸张的反应，只当是小姑娘没见过世面，或者听说过这酒的名头，觉得稀罕，便不在意地笑了笑：“你还识酒？”
“略懂，略懂一点点吧！”虞小满强压下内心的狂喜，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没见过世面”，但微微扬起的下巴还是泄露了一丝小骄傲。她赶紧催促道：“别光看着呀，快倒上！快倒上！”
陆怀瑾拿出两个小巧的玻璃杯，给她面前的杯子只斟了浅浅的小半杯，语气带着提醒：“慢点喝，这酒后劲不小。”
“不是吧……陆大科长，你也太抠门了……”虞小满看着那可怜的酒量，忍不住抱怨，但鼻子闻到那浓郁醇厚的酱香气息，馋虫已经被彻底勾了起来，也顾不上多少了。她伸手捏起一片肥瘦相间的猪头肉塞进嘴里，然后端起杯子，“滋溜”一声，就将那半杯酒一口闷了下去。
一股热流顺着喉咙滑下，带来辛辣又醇香的复杂口感，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哈——好酒！快快，满上满上！”
陆怀瑾看着她这贪杯又豪爽的架势，实在很难将她与“一杯倒”的样子联系起来。他一边给她续杯，一边试图立规矩：“最多……不能超过三杯。”然而，这个规矩在已经尝到甜头的虞小满那里，显然没有任何约束力。
两人就着卤味，在客厅对饮起来。茅台酒果然名不虚传，口感绵柔，但后劲十足。几杯下肚，酒意迅速上涌。
虞小满开始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眼前的东西有点重影，身体发软，总想找个地方靠着。她感觉对面的陆怀瑾好像一直在晃。
“陆怀瑾……”她用手撑住越来越沉的脑袋，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不满的抱怨，“你……你能不能别老是动来动去的？我……我看着头晕……”
陆怀瑾看着她这副醉态可掬、连坐都坐不稳的样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放下酒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好了，你不许再喝了。”
“不行！”虞小满立刻反对，试图去抓酒瓶，身体却晃了一下，她赶紧扶住茶几边缘，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你让我再喝一点，我……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她试图用“秘密”作为交换。
“什么秘密？”陆怀瑾仰头将自己杯中剩余的酒喝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心里却在想，这丫头心是真大，在一个算是孤男寡女的环境下喝成这样，还毫无防备。
“我告诉你哦……我其实……不是一般人！”她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表情极其认真。
陆怀瑾难得配合地哄着她，顺着她的话说：“是是是，你虞小满同志，的确不是一般人。”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虞小满自己伸手拿过酒瓶，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然后一仰头喝掉。酒精让她更加兴奋，也更加口无遮拦。她换上了一副惆怅的语气：“唉……可惜啊……为什么别人都有金手指，或者给个空间也行啊……怎么就我没有呢？徒有一身惊世才华，却无施展之地啊！”她捶胸顿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金手指？空间？”陆怀瑾蹙眉，这两个词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特别厉害的本事！点石成金懂不懂？！”虞小满努力想解释清楚，但因为醉酒，语言组织得更加混乱。
陆怀瑾只当她是醉后在说胡话，或许是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志怪小说。他无奈地笑了笑，给她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懂，懂，点石成金。来，喝点水醒醒酒。”
“你根本不懂！”虞小满不高兴地撅起嘴，推开他的手，“小说里……那些主角都这么写的……那都是……标配！标配你懂吗？可惜……我什么都没有……”她语气里的遗憾无比真实，仿佛真的与什么绝世珍宝失之交臂，“不然……我也能种好多好多东西……还能藏钱……藏宝贝……发大财……走上人生巅峰……”
她越说越离谱，陆怀瑾虽然听不懂“标配”、“空间”具体指什么，但大致明白她是在沉迷某些荒诞不经的小说情节，把幻想当成了现实。他看着她因为醉酒而显得格外生动、甚至有些滑稽的表情，脸上只有宠溺。
“好了，时间真的不早了，你该休息了。”陆怀瑾不再犹豫，起身走到她身边，扶住已经摇摇晃晃的虞小满，将她送往卧室，“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以后少看些，都魔怔了。”
虞小满靠在他身上，浑身软绵绵的，嘴里还在不服气地嘟囔：“你……你小瞧我！陆怀瑾我告诉你……我可是……我可是……”后面的关键信息含糊不清，最终被沉重的睡意淹没，脑袋一歪，在他怀里彻底睡了过去。
陆怀瑾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看着睡梦中她依旧微微蹙着眉头，小嘴无意识地噘着，仿佛还在为自己没有“金手指”和“空间”而耿耿于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温柔弧度。
这丫头，真是……太放心他了。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他心头柔软，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保护好她的念头。
只是，看着她醉成这样，下次真的不能再让她碰酒了。明明没有酒量，偏偏还爱喝。
他轻轻带上门，回到客厅，看着剩下的卤味和茅台，心里五味杂陈，最终化作一声低沉的、带着宠溺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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