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行在琉森湖畔的公路上,与来时不同,这次谢观颐清楚地注意到前后各有一辆相同型号的车随行。这不是护送,是押送。
齐景崇所说的公寓位于琉森湖畔一栋历史悠久的建筑顶层,占据着整层楼的空间。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整面的落地窗,窗外湖光山色尽收眼底,美得令人窒息。公寓内部装修极尽奢华,意大利定制的家具,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抽象画,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主人的财富与品味,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希望您住得习惯。”一位穿着严谨西装、头发花白的老人微微躬身:“我是管家汉斯。这里平时有专人打扫,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无论您需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谢观颐却问:“齐景崇打算要关我多久?”
“齐总并没有要关住您的意思,在我看来这是一种贴心的保护。”
不愧是能当上管家的人,和房屋的所有者思想高度契合。
多说无益,她干脆找了间顺眼的屋子住下,门一锁,躺在床上睡起觉来。
傍晚,齐景崇回来了,他敲了好一会房门她才打开。
两人面面相觑,齐景崇问她是否安好,她则直言离开这里才能安好。
齐景崇不置可否,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等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危险时,就会感谢我的,感念这份安好了。”
以剥夺自由为代价的保护,怎么安好?谢观颐失笑,“真正的危险?”她上前几步,仰头注视着他,“你指的是什么?是精神不稳定的齐景明,还是你自己?”
酒杯在齐景崇手中轻轻一晃,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玩味:“你很聪明,但有时候聪明得不是时候,反被聪明误。”
“那就告诉我真相!”她几乎是在恳求,“为什么要假扮齐景明联系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让我发现吴嫒的真相?又为什么现在要把我关在这里?”
齐景崇沉默地饮尽杯中的酒,琥珀色的液体在他喉结滚动间消失。他放下酒杯,走近她,直到两人之间仅剩咫尺之遥。
“你真的想知道?”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危险。
谢观颐倔强地仰着头,眼睛一眨也不眨:“是。”
“好。”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邪气,“那我就告诉你。”
他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因为我厌倦了。”
谢观颐被他激起一股战栗,“厌倦什么?”
“厌倦看着你把契约真当作工作和合作,厌倦你一次次逃离,厌倦看着你把善意给予不值得的人,更厌倦……”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下颌,“看着你对我视而不见。”
谢观颐被他抚弄,整个人都僵住:“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这场游戏,我玩腻了。从一开始,宋艳就知道,你会是我的选择,所以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是我自己太过自我,初时不觉,并没有正视真心。好在为时不晚,从现在开始,游戏重新开始。”
“不……”她猛地后退。
他却一把揽住她的腰肢:“躲什么?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真相吗?你不相信我会爱你?也对,毕竟起初我自己也不相信。”
谢观颐仍是摇头,“放开我!”她挣扎着。
“为什么要放?”他的手臂收紧,“你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记得吗?那份你亲手签下的协议,可不仅仅是一纸商业合同。”
“那是什么?”她被他箍住,只得停止挣扎,冷冷地问。
“是你给我的承诺。”他的目光幽深如潭,“虽然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我们还在众人面前接受了见证呢。”
谢观颐确实不记得协议的具体内容了,当时她处于事业低谷,关注的重点落在了可以获得的利益上。
“看来你是真的忘了。”
他松开她,“需要我提醒你吗?在特定情况下,我有权决定你,‘及相关人员’的工作安排。这个相关人员的定义很广泛。”他继续道:“违约金你或许慢慢还,付得起,但牵连他人呢?”
“你疯了……”她喃喃道。
“你非要这样说,也可以。”他无所谓地耸肩,“疯子的逻辑往往最简单直接,我想要你留在身边,而恰好有这么一个合理的理由,何乐而不为呢?”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但还是接了起来。
“说。”他的语气瞬间变得公事公办。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汇报了什么紧急情况,齐景崇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我知道了,立即准备视频会议。”他挂断电话,看向谢观颐,“我先去处理一点事情,等会再来叫你用晚餐,希望你在我回来之前,能想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对了,别想着联系外界。这里的通讯设备都经过特殊处理,而你带来的电子设备……”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恐怕暂时不能物归原主了。你好好休息一会吧。”
门在他身后关上,然后响起了他上楼的脚步声。
谢观颐跌坐在沙发上,窗外,琉森湖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波光,美得如同童话。而她,却被囚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面对着一个越来越陌生的齐景崇。
她想起他刚才说的话,想起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疯狂,突然意识到也许她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男人。那个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齐景崇,那个在人前温文尔雅的齐景崇,可能都只是他精心伪装的面具。
而现在,面具正在一点点剥落,露出底下令人不安的真实。
她站起身,开始仔细检查这个公寓。正如齐景崇所说,屋子里所有的通讯设备都无法使用。座机只能拨打内线,她的手机和平板电脑都不见了踪影。
书房里有一台电脑,但所有网络都需要特殊权限才能访问。就在她准备放弃时,突然注意到书桌抽屉的锁有些松动。她找来一支回形针,费了些功夫终于撬开了抽屉。
里面除了一些普通的办公用品外,还有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她打开文件夹,里面是齐景崇名下产业的详细资料,包括他在瑞士的几处房产、银行账户信息。
最让她震惊的是,文件夹里还有一沓照片,全都是她。有些是在片场,有些是在活动现场,甚至有几张是她独自在公寓阳台发呆的照片。照片来源不同,时间跨度也很大,最早的一张竟然可以追溯到她领新人奖的时候。
她的后背一阵发凉。
原来齐景崇对她的“关注”,远比她想象的要早要多得多。
就在她翻看这些照片时,一张便签从文件夹中飘落,上面是齐景崇熟悉的笔迹。
“她总是看着远方,仿佛在等待什么。而我,在等待她看见我。”
便签的日期是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
谢观颐的手开始发抖。
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齐景崇对她的执念,她竟一直浑然不觉。
她将文件夹放回原处,重新锁好抽屉。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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