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带着湿润和咖啡的醇香。
谢观颐站在一家临河咖啡馆的露天座旁，看着塞纳河河水缓缓流淌，心情复杂难言。
比与宫宵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小时，她需要这片刻的宁静来整理思绪。
过了一会，一辆黑色的轿车准时在路边停下。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位干练的助理模样的人，随后，一个穿着剪裁考究的米色风衣、戴着墨镜的高大身影走了出来。
是宫宵。
他摘下墨镜，目光落在了谢观颐身上，随后快步走了过来，助理识则趣地留在车旁。
“观颐。”他站定在她面前，声音低沉而温和，却带着一丝紧迫感，“收到你的信息我就立刻赶来了。你，是出什么事了吗？”他的问题直接而犀利，显然，荒岛那次短暂的、充满疑团的相遇，以及后来他可能了解到的一些信息，早已让他对谢观颐在齐景崇身边的处境有了极坏的推测。
所以，他甚至没有寒暄问候，直接切入了核心。
谢观颐迎上他洞悉的目光：“嗯。”她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声音。
听到这个回答，宫宵但眉头更加无法舒展，他关切地问道：“是和齐景崇有关？你现在安全吗？”
他记得齐景崇的冷酷和其弟的偏执，深知若非紧要，谢观颐不会跑到国外来，甚至联系自己。
“暂时安全。”谢观颐请他坐下，“我出来得很突然，他应该还没反应过来。”她顿了顿，决定不再迂回，“宫宵，我这次来，是想当面问你一件很多年前的事。”
宫宵在她对面落座，神色因她前半句话稍缓，又因后半句而重新变得认真甚至有些紧张起来：“你说。”
服务生过来，宫宵熟练地点了杯咖啡，并叮嘱多送两杯热水，然后目光再次紧紧锁住她。
谢观颐双手在桌下微微交握，直视着他的眼睛，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口巨石般的问题：“当年……我公司对赌失败后，那个巨大的资金窟窿，是不是你帮我填了一部分？”
宫宵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瞳孔微微收缩。
他身体下意识地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谁告诉你的？”
这件事他自认做得极其隐秘，且过去多年，他万万没想到谢观颐会在此刻、此地突然问起。
他的反应，远比否认更让谢观颐确信真相。酸涩和痛楚汹涌而上，冲撞着她的眼眶。
“所以，是真的。”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宫宵看着她瞬间泛红的眼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等同于承认。
他靠回椅背，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望向河面，似乎在与遥远的记忆搏斗。良久，他才转回头，嗓音变得沙哑：“是，是我。”
他苦笑了一下，笑容里满是无奈：“我本来希望这个秘密能烂一辈子。告诉我，观颐，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齐景崇……”他怀疑是那个男人用了什么手段查到了并告诉了她，用以伤害她。
“不是他。”谢观颐打断他，摇了摇头，“是齐景明。他和他哥哥反目，跑来告诉我很多……真相。”她简单带过了消息来源。
宫宵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沉重：“既然你都知道了……你想知道真相，我可以告诉你，是我做的。我当时所有的积蓄，加上抵押了一些东西……但也只够填上一部分。剩下的……”他顿了顿，提到了那个名字，“安娜帮了忙。她说赏识我，也希望和我展开一些国外的合作。那笔钱对她而言不是问题，她愿意投资我的未来。我接受了，这是一场交易。”
他说得直接而坦然。
“后来我不得不尽快出国，一方面是因为和安娜的合约，需要高强度工作来‘还债’并开拓市场。” 他深深地看着她，“另一方面，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我也认为必须更快地积累足够的实力和资源，也许将来……才有可能多帮你一把。”
“你何必为我至此，我甚至误会了你这么多年，怨了你这么多年。以为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选择了自己的事业。当然，这无可厚非，我只是希望，你能同我正式道别。我想以我们的关系，不至于，什么话也没有……”
他看着她，眼中是深深的心疼和无奈：“当时不告诉你，是因为你正处在最低谷，世态的炎凉……我知道你的性子，告诉你真相，除了让你背上沉重的心理负担，甚至因不愿连累我而拒绝帮助之外，没有任何好处。你需要的是时间和……一个能重新喘息的机会，哪怕那个机会是我用离开换来的。”
真相如同潮水，彻底淹没了谢观颐。她不仅错过了他沉默的付出，甚至他后来的奋斗和选择里，也藏着一份为她计深远的考量。
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
“对不起……宫宵，对不起……我还误会了你那么久……”她哽咽着，为了曾经的误解，也为了他沉默的牺牲。
宫宵递过手帕，眼神温和而包容：“从来就不需要道歉。观颐，看到你现在能挣脱出来，站在我面前，我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了。”
他看着她擦干眼泪，语气变得更加坚定：“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你和齐景崇订婚了，我想他绝不会轻易放手。如果需要，我在欧洲这边还有些人脉，可以帮你安排……”
“谢谢。”谢观颐打断他，努力露出一个虽然带着泪痕却异常坚定的笑容，“但不用了。你的帮助我已经欠得太多，接下来的路，我想自己走。”
宫宵看着她眼中重新焕发出的、独立而决绝的光彩，那是在荒岛再见时她身上所没有的。
他明白了她的决心，终于放心地笑了笑：“好。但记住，如果有需要，朋友永远在这里。”
“保重，我助理还在等我。”谢观颐轻声道。
“你也是。”
他看着她转身，汇入巴黎街头的人流，渐渐远去。
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一场迟到了多年的感谢与告别，终于完成。
过去的答案已然明晰，未来的征途，正等待谢观颐去启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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