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厦十八楼,峰锐资本。
新铺的羊毛地毯柔软得能吞掉所有声音,连高跟鞋踩上去都只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响。中央空调送风口持续吐出微凉的风,带着空气净化器过滤后的清新,与楼下街面的汽车尾气、海鲜腥味彻底隔绝成两个世界。
张敏站在老板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外,第三次抬手想敲门,指尖却在距离门板还有半寸的地方顿住。手心被冷汗浸得一片湿滑,捏着牛皮纸信封的指节泛白,连带着信封边角都被洇出一圈浅浅的潮痕。
信封很厚,里面的港币用银行专用的纸条捆着,硬挺的边缘像块小刀片,正死死抵着她的掌心。五千块。这个数字在她脑子里盘旋了整整一上午——昨天发薪日收到信封时,她甚至偷偷拆开数了三遍,确认那沓粉色钞票的数量没有错。这是她过去在街头发传单,顶着台风天和冷雨站满三个月都赚不到的数目,现在却被轻飘飘地塞进一个信封,当成她入职一个月的薪水。
走廊尽头的饮水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张敏深吸一口气,办公室里昂贵黑胡桃木与意大利真皮沙发混合的味道顺着门缝钻出来,让她有些晕眩。她终于抬起手,指节弯曲,轻轻叩响了门。
“进。”
门里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漾开一圈涟漪。
张敏推开门,磨砂玻璃上的水波纹路在她身后缓缓合拢。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那个身影并没有抬头。他正微微前倾着身体,盯着桌角一台巴掌大的黑白电视机,屏幕上是画质粗糙的足球比赛录像,雪花点在绿色的球场背景上跳跃,像一群躁动的飞虫。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录像带转动时细微的“沙沙”声,和画面里模糊的、来自另一个半球的欢呼声。那声音隔着信号的杂音,显得遥远又不真实,与这间充斥着金钱气息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张敏攥紧了那个信封,纸张边缘硌得掌心发疼,像是攥着一块滚烫的烙铁。她走到办公桌前,隔着一张足以躺下两个人的宽大桌面,看着那个年轻得过分的老板。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线条干净利落,与他身上那股沉稳到近乎冷漠的气场形成奇妙的反差。
“老板。”她的声音有些发干,像是喉咙里卡着团纸。
陈峰的视线依然没有离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与电视里球员跑动的频率莫名重合。“钱不对吗。”他问,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问今天的天气。
“不是……”张敏把信封放在桌面上,指尖在触及红木表面时缩了一下——这张桌子据说比她租的整套房子还贵。她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往对面推了推,牛皮纸与桌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是不是发错了?我才来一个月。”
她入职时陈峰只说“薪水不会少”,没提具体数字。她心里估摸着能有一千块就谢天谢地,毕竟这份工作既不用在寒风里站街,也不用看路人的白眼,每天只需要整理文件、接听电话,甚至能坐在有冷气的房间里喝上免费的咖啡。
陈峰终于按下了录像机的暂停键。屏幕上,一个穿着意大利队蓝色球衣的九号球员正张开双臂狂奔,庆祝进球的动作被定格成一个模糊的剪影,球衣上的号码在雪花点中若隐隐若现。他抬起头,拿起桌上的信封,手指捏着边缘晃了晃,里面的钞票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他甚至没看一眼,就随手丢在了旁边的文件堆上,仿佛那不是五千块,而是张废纸。
他的目光转向张敏,那双眼睛很深,像维多利亚港的海水,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藏着看不见的暗流。“下个月,涨到一万。”
张敏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嘴唇微微张开,喉咙里像塞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一万块?她恍惚想起昨天去菜市场,看到猪肉摊老板对着标价牌唉声叹气,说现在一斤排骨都要八块钱。一万块,够普通家庭活上一整年了。
陈峰从桌角一叠文件中抽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是上周的《星岛日报》体育版。他用手指在版面上划了划,推到张敏面前。报纸右上角有篇关于阿根廷国家队的短文,配着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一个小个子球员正带球突破,球衣上印着“10号”,旁边的名字被红笔圈了出来:迭戈·马拉多纳。
“前提是,把这支球队未来四年的所有资料,整理出来。”陈峰的指尖点在照片上,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每个球员的出生日期、伤病史、转会记录,每一场友谊赛、预选赛、正式比赛的对手和比分,甚至每个进球的时间和助攻球员,都不能漏。”
张敏的视线从那个陌生的名字上移开,缓缓落回陈峰脸上。她看不懂。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靠地产股赚得盆满钵满的金融公司老板,会突然关心起南美的足球队;更不明白为什么要花一万块月薪,让她去做这种听起来毫无意义的事。她甚至不知道阿根廷在哪里,只模糊记得地理课上说过,那是个很远的国家,有很多牧场。
但她没有问。这一个月里,她已经学会了不对老板的决定提出质疑。从买下半层写字楼到逆市买入长江实业,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全公司摸不着头脑,却总能带来令人咋舌的结果。
她退后一步,微微鞠躬,声音比刚才稳了些:“我明白了,老板。”
转身离开时,脚步有些虚浮,像踩在棉花上。羊毛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幽灵,在这间空旷的办公室里穿行。走廊里的时钟指向下午三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斑,灰尘在光里缓缓浮动。
当她关上门,重新拿起那个被丢在文件堆上的信封时,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低头看去,牛皮纸信封坚硬的边角,已经在她潮湿的掌心里,烫出了一道清晰的红印,像个小小的、灼热的烙印。
回到自己的工位,张敏把信封放进抽屉最深处,压在一本厚厚的电话簿下面。她打开电脑,屏幕亮起时映出自己有些发白的脸。她点开搜索引擎,敲下“阿根廷国家队”几个字,看着屏幕上跳出的零星信息,深吸了一口气。
一万块。她摸着掌心那道还在发烫的红印,仿佛能透过皮肤,摸到那个数字背后藏着的、她看不懂的庞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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