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的烽火与格物院的惊雷，并未打乱张圣构建帝国金融基石的决心。战争消耗巨大，铁路建设如吞金巨兽，仅靠镜香之利与国债，虽可解一时之急，却非长治久安之道。他深知，一个现代化的经济体，必须拥有一套高效、统一、受控的货币金融体系。成立银行，发行纸币，已刻不容缓。
养心殿内，气氛比讨论军国大事时更为凝重。这一次，参与的核心圈子更小，仅有张圣、诸葛亮、寒生，以及被特意召来的、以算术精密、为人谨慎着称的度支郎中刘徽（借用历史人物之名）。
“陛下，”寒生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西线战事每日耗费如山，蒋琬大都护已三次急报催饷。‘洛扬铁路’南段关键桥梁隧道，亦因资金短暂短缺，有停工之虞。内帑所存金银，虽因镜香之利大增，然实物金银转运不便，损耗惊人，且难以应对如此巨额、频繁的支付。长此以往，恐生大患。”
诸葛亮接口道：“臣亦有所虑。如今民间商贸日益活跃，各地银两成色、重量不一，汇兑极为不便，大额交易动辄需车队押运，风险巨大，严重阻碍货物流通。且富户窖藏金银之风盛行，大量货币退出流通，亦不利于经济血脉畅通。”
张圣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刘徽身上：“刘爱卿，你精于算学，通晓钱谷。朕欲设立‘华朝皇家银行’，总揽货币发行、存储、借贷、汇兑之权。并以此银行为依托，发行统一之‘华元钞’，以部分金银及国家信誉为担保，逐步替代笨重之金银铜钱，成为通行全国之法定货币。你以为如何？”
刘徽闻言，身体微微一震，他深知此事关系国运，沉吟良久，方谨慎答道：“陛下，纸币之议，前朝亦有‘交子’‘会子’之尝试，然多因滥发、伪造而失信于民，最终崩坏。若要行此法，首要在于‘信誉’与‘防伪’。信誉，需朝廷有充足之金银储备，并严格自律，绝不超发。防伪，则需有鬼神难仿之印制技艺，并辅以严刑峻法，打击伪钞。”
“刘郎中所言，正是关键！”张圣赞道，“朕意已决，银行必须办，纸币必须发！具体方略如下：
“第一，成立‘华朝皇家银行’，朕亲任总裁，寒生任总督办，刘徽任副总督办，总行设于许昌，并于洛阳、扬州、幽州、益州、广州等重镇设立分行。银行资本金，由内帑拨付黄金一百万两，白银五百万两，另加……镜香工坊部分股份作为信用背书。
“第二，发行‘泰安华元’。面额暂定为一元、五元、十元、五十元、一百元。一元华元，准兑白银一两！所有官府税收、军饷发放、官员俸禄、官方采购，今后皆以华元结算！民间交易，亦鼓励使用。
“第三，防伪之事，由格物院与皇家银行共管。朕已有数策：其一，采用特制桑麻混合纸，内嵌格物院特制之彩色丝线、水印。其二，使用多色套印技术，图案极其繁复精细。其三，采用一种特殊油墨，其色随光线角度变化，难以仿制。其四，每张纸币皆有独立编号，由银行登记在册。
“第四，立法保障！制定《银行法》、《纸币发行管理条例》，明确超发、伪造之重罪！伪造华元者，视同谋逆，立斩不赦，抄没家产！朝廷若有司超发滥发，导致纸币贬值，主事者同罪！”
张圣的规划，条理清晰，考虑周详，尤其是严苛的法律保障，让刘徽稍微安心。但他仍有疑虑：“陛下，即便有万全之策，民间初时恐难接受。商贾百姓，习惯真金白银，对此纸钞，必然心存疑虑，兑换、流通恐有阻碍。”
诸葛亮微笑道：“刘郎中所虑，亦在情理。此事需双管齐下。一方面，朝廷需展示决心与实力。可公告天下，许昌总行金库，随时欢迎持钞者按面额足额兑换金银，见票即兑，绝不拖延！初期，甚至可以给予小幅优惠，鼓励兑换。另一方面，需借《华朝旬报》大力宣扬纸币之便利——轻便易携、价值统一、不易磨损、利于商贸。更可刊载文章，细数历代私铸劣钱、金银损耗之弊，凸显纸币之优越。”
寒生补充道：“还可规定，凡与官府有生意往来之商号，如铁路建材供应商、军需品承包商等，必须使用华元结算。同时，银行可开展存贷业务，百姓存入金银，可得存单（早期银票概念），亦可凭存单或抵押物，低息借贷华元，用于经营。如此，可逐步引导民间接受并使用。”
“善！”张圣最终拍板，“便依此议！寒生、刘徽，你二人即刻筹备银行成立事宜，选址、招募人员、制定章程。诸葛亮，你总揽协调，格物院马钧处，朕会亲自交代，务必在最短时间内，解决纸币防伪与印制工艺！第一期，先发行一千万华元，务必稳妥！”
诏令既下，帝国机器再次高速运转。
格物院最隐秘的工坊内，马钧亲自督阵，集中了造纸、调墨、雕刻、印刷方面的顶尖匠师。特制的纸张经过无数次试验，终于达到了坚韧、耐磨损、内含丝线与水印的要求。多色套印的铜版被精心雕刻出来，图案融合了华朝图腾、山河纹饰以及复杂的几何图形，极难模仿。那种在不同光线下会变色的特殊油墨，也在一次偶然的化学实验中取得了突破。
与此同时，在许昌最繁华的地段，一座气势恢宏、守卫森严的罗马式石质建筑（融入西方元素，体现交流成果）拔地而起，门前悬挂着巨大的匾额——“华朝皇家银行总行”。其地下金库，由格物院设计了多重机关锁具，由最忠诚的禁卫军日夜看守，里面堆放着黄澄澄的金锭和白花花的银元宝，闪烁着令人心安的光芒。
泰安十四年春，《华朝旬报》用整整两个版面，详细介绍了皇家银行的职能、华元纸币的样式、防伪特征、兑换政策以及相关律法。朝廷明发诏书，宣告华元为法定货币，并公布了第一批可用华元结算的税种和官方项目。
银行开业当天，许昌万人空巷。好奇的民众、精明的商贾、持观望态度的士绅，将银行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寒生与刘徽亲自坐镇，工作人员身着统一服饰，训练有素。
起初，兑换者寥寥，多是些抱着试试看心态的小商户。但当第一个大胆的商人，用一千两白银顺利兑换了一千元崭新挺括的华元纸币，并当场在隔壁的官营粮店用几张纸币就买走了大量粮食后，现场的气氛开始变化。那轻便的纸张，竟然真的能当金银使用！
更重要的是，银行兑现了承诺，几个持有百元大钞的人，试探性地要求兑换成白银，银行职员毫不犹豫，当场付给足色的官银。这一举动，极大地增强了信誉。
第一批与官府有合约的大商号，在政策要求下，开始尝试用华元进行大额结算。当他们发现，只需带着一叠轻便的纸钞，就能完成以往需要车队护卫的巨额支付时，便利性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
当然，阻力依然存在。一些保守的士大夫痛心疾首，认为这是“舍本逐末”，“以虚纸代实金，国之将亡之兆也”。一些地方豪强，出于习惯或是对朝廷的不信任，依旧大量窖藏金银。甚至市面上，很快就出现了粗糙的假钞，但在格物院强大的防伪技术和朝廷毫不留情的打击下（首批伪造者被迅速抓获并公开处决），伪钞并未形成气候。
诸葛亮通过《华朝旬报》，组织了一系列深入浅出的文章，从《子贡货殖传》讲到《货币流通论》，阐述统一货币对国家强盛、商贸繁荣的重要性，逐渐扭转着舆论。
而西线战事的军饷，也开始尝试部分使用华元发放。当士兵们发现可以用这些轻便的纸钞在随军商贩处买到等值的物品，甚至可以通过银行系统更方便地将饷银寄回家乡时，抵触情绪慢慢消解。
银行的存贷业务也逐渐展开。一些小商人凭借信用或抵押，从银行借到华元，扩大了经营；一些百姓将积攒的金银存入银行，换取一张轻便的存单，还得到些许“息钱”。
尽管过程不乏波折，但华元，这张小小的纸币，正以其无可比拟的便利性和国家信用的支撑，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渗透到华朝经济生活的方方面面。它降低了交易成本，加速了资本流动，为庞大的帝国工程和战争机器提供了更高效的血液。
张圣看着户部呈上的奏报，显示第一批华元已有超过七成进入流通，且信誉基本稳定，心中一块大石稍稍落下。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维持币值稳定、控制通货膨胀、完善金融监管，未来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但他更知道，掌握了货币发行权，就意味着掌握了帝国的经济命脉。从此，华朝应对内外挑战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司马懿，你或许能仿造火器，但这套金融体系，你可仿造得来？”张圣望向西方，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笑意。一场无声的货币战争，或许早已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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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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