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
青铜巨门在身后合拢的巨响余韵仿佛还在耳中回荡,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足以将人逼疯的、沉重到极点的寂静。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浓稠的、带着万年尘埃和淡淡铁锈血腥味的油脂。
谢灼华和冯敬跌落在冰冷的、布满裂缝的黑色石板上,好一会儿才从那股强大的吸力和穿越巨门的眩晕中缓过神来。
抬头望去,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悸。
他们正身处一条极其宽阔的街道,地面铺就的黑色巨石巨大无比,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刻裂痕,仿佛曾遭受过可怕力量的冲击。街道两旁,是密密麻麻、高耸却残破的建筑。这些建筑同样由黑色巨石垒砌,样式古朴而狰狞,许多已经坍塌过半,露出内部黑洞洞的空间,如同巨兽空洞的眼窝。森白的骨骸随处可见,有的散落一地,有的还保持着倚靠墙根或倒伏在地的姿势,无声地诉说着某种突如其来的毁灭。
整座巨城废墟望不到尽头,沉浸在一种幽暗的光线中。那光源来自城池中央那座高耸入穹顶的暗青色金属祭坛,它散发的幽蓝光芒冰冷而死寂,无法照亮太多细节,反而投下更多扭曲摇曳的阴影,让这片废墟更显鬼气森森。
而最让谢灼华头皮发麻的是——远处祭坛顶端,那个原本背对他们的模糊人影,在青铜巨门关闭之后,似乎……缓缓地转动了身体!
虽然距离遥远,根本无法看清,但那种被某种存在默默注视的感觉,如同冰水般瞬间浸透了她的全身。
那是什么?是活物?还是亡灵?是敌是友?
冯敬强压下心中的骇然,持刀警惕地环顾四周,将谢灼华护在身后:“少主,此地诡异非常,务必小心。”
他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异常突兀,甚至激起了轻微的回音,从那些黑洞洞的建筑残骸中反弹回来,更添几分阴森。
谢灼华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她的目光从远处祭坛收回,仔细扫视近处。
就在前方街道中央,异变陡生!
那里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起来,地上的尘埃无风自动,缓缓盘旋上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
尘埃迅速凝聚,竟在数息之间,形成了一个半透明、隐约可见人形的虚影!
那虚影身上穿着与阿庚相似、却更为古老残破的云枪卫铠甲,面容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的位置,闪烁着两点极其微弱的幽光。它手中,似乎还握着一柄同样虚幻的、断裂的长枪。
幽灵?!执念不散的云枪卫亡魂?!
谢灼华和冯敬全身紧绷,如临大敌。
那透明的云枪卫虚影并未攻击,它只是缓缓抬起手臂,用那柄断裂的长枪,无声地指向一个方向——那是沿着这条宽阔街道,通向城市深处,更靠近那座中央祭坛的某个区域。
指向之后,虚影如同烟雾般晃动了一下,迅速消散瓦解,重新化为普通的尘埃,簌簌落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无声的指引,在死寂中回荡。
是陷阱?还是善意的提示?
就在这时,谢灼华怀中那枚合二为一的赤玉,再次变得滚烫!
她急忙取出赤玉,只见玉身中央,那行“舍身忘死”的血色小字旁,原本空白的光滑玉面上,竟然如同被无形的刻笔勾勒般,缓缓浮现出一幅极其微缩、却精细无比的路线图!
那地图的核心标识,正是远处那座高耸的祭坛!而一条蜿蜒的箭头,并非指向祭坛顶端,而是指向祭坛底部某个不易察觉的侧面区域!路线旁还有几个极其古奥的小字注解,她依稀能辨认出其中一个似乎与“密道”、“耳室”相关。
哥哥!这一定是哥哥留下的后手!
他早就料到她会来到此地,甚至可能提前在此布置了指引!
那刚才的云枪卫幽灵,是否也是哥哥安排的?或者,是历代守护于此的云枪卫英灵,在本能地指引后来者?
希望的火苗再次在谢灼华心中燃起,暂时压过了对这座死城的恐惧和对祭坛上那诡异人影的忌惮。
“冯叔叔,走这边!”她握紧发烫的赤玉,指向幽灵和玉中地图共同指示的方向。
冯敬看着赤玉上浮现的奇妙地图,眼中闪过惊异,但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两人不再迟疑,沿着这条死寂的宽阔主街,小心翼翼地向城市深处、祭坛的方向快速行去。
脚步踏在冰冷的黑石板上,发出的细微声响在这座空寂的巨城中被无限放大,仿佛有无数双耳朵在黑暗中倾听。
街道两旁的建筑残骸如同沉默的墓碑,那些森白的骨骸在幽蓝光芒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谢灼华甚至能看到一些骨骸上残留的致命伤痕——利刃劈砍、钝器重击,甚至有些骨头上有着可怕的撕裂齿痕!
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是一场战争?还是一场……屠杀?
越往城市中心靠近,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就越发强烈。她数次猛地回头,或看向两侧的建筑黑洞,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片片凝固的死亡阴影。
祭坛越来越近,其庞大的体积带来的压迫感也愈发惊人。它仿佛不是人造的建筑,而是一座冰冷的金属山峰。
按照赤玉地图的指示,他们需要绕到祭坛的侧面。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主干道,拐入一条相对狭窄的侧巷时——
“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脚步声,突然从侧前方一座半塌的黑石殿宇阴影中传了出来!
有人?!
谢灼华和冯敬瞬间僵住,猛地停下脚步,屏息凝神,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和虎符,看向那片阴影。
阴影中,一个修长的人影缓缓步出。
他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色衣袍,在这污秽死寂的废墟中显得格格不入。面容俊雅,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和笑意。
然而,他的眼神却冰冷如霜,没有丝毫温度。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轻轻摇动着一把玉骨扇,扇坠下方,系着一枚小巧玲珑、含苞待放的金莲令牌。
金莲会!
那人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如临大敌的冯敬,最终落在谢灼华手中的赤玉上,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开口的声音温和悦耳,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谢小姐,果然没让主上失望,真的找到了这‘隼墟核心’。”
“你手中的‘钥玉’,还有……你本人,主上期待已久了。”
“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让我请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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