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麻姑山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只有零星灯火在夜风中摇曳，映照着劫后余生的悲凉与警惕。
北帝派掌教清云真人休养的厢房内，灯火昏黄，吴长老正盘坐在一旁闭目调息，实则心神不宁，何长老则轻轻擦拭着手中的法器，眉头紧锁。
突然，床榻上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呻吟，吴长老猛地睁开眼，只见清云真人眼睫颤动，竟再次悠悠转醒过来。他脸上顿时涌起激动之色，脱口就要呼唤：“掌…”
然而，他刚吐出一个字，清云真人便极其轻微地抬了抬手，阻止了他，吴长老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立刻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紧张地看着掌教。
何长老也立刻察觉，放下法器快步来到床边，俯下身，压低声音问道：“掌教，您感觉如何？有什么吩咐？”
清云真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双手有些颤抖地撑住床板，在何长老的搀扶下，艰难地靠着床头坐起身，他气息依旧虚弱，但眼神却比之前清明了许多。
他微微侧耳，似乎在倾听外面的动静，随即低声道：“将门窗关了…外面…有些吵闹。”
何长老立刻会意，他快步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对着外面守夜的几名弟子道：“掌教需要安静休养，今夜由我与吴长老在此守候即可，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
外面的弟子不疑有他，恭敬地应了一声“是”，脚步声便渐渐远去了。
何长老并未立刻关窗，而是警惕地左右仔细观察了一番，确认附近再无人迹，这才轻轻合上窗户，拉紧了厚厚的窗帘，将外界彻底隔绝，他回到床边，低声道：“掌教，外面没人了，都已支开。”
“嗯…”清云真人微微颔首，蜡黄的脸上神色变得极其严肃，他看向两位长老，声音虽低却异常清晰：“山外得到消息赶回来的长老和弟子们…如今都到齐了吗？”
何长老连忙回答：“基本都已回山，我担心人多嘴杂，影响您休养，便没让他们立刻来拜见，还有最后几位在路上，预计今晚子时前都能赶到。”
清云真人闻言，却是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哎…柳长老当时怕是急昏了头，失了方寸…实在不该如此急切地将他们全都召回来…”
他顿了顿，呼吸略显急促，缓了一下才继续道：“明日…明日一早，你便去召集所有门人，公开宣布：我清云虽学艺不精，不敌罗霄，让他毁殿伤人，但我北帝派千年传承，岂是易与之辈？他罗霄抢走的北帝诛邪剑…乃是假的！”
“......”吴、何两位长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清云真人继续道：“我早已料到或有宵小觊觎神器，故而在殿中布下了‘李代桃僵’之术，以赝品替代了真剑。那罗霄…狂妄自大，并未能识破！所以，此次虽看似我派损失惨重，颜面尽失，实则…我输了场面，他却也没得到真正想要的胜利！此事，到此为止！严令所有弟子，不得私下前往报复罗霄，一切…恢复如常！”
清云真人话音刚落，何长老便迟疑道：“可是掌教…此举是否…太过忍让？罗霄毕竟是打上了山门，毁我祖殿，伤我同门…我们若就此偃旗息鼓，对外只说剑是假的…恐怕…难以服众，也会让其他门派看低我北帝派啊…”
清云真人闭上双目，似乎极为疲惫，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龙虎山、茅山、灵调局的人都还在，我们若完全装聋作哑，也确实不妥…”
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这样…对外，你便与他们说，我北帝派坚决支持剿灭罗霄此獠，必将全力配合，提供一切必要之协助。但对内，严令所有弟子，若遇罗霄，只可虚与委蛇，装装样子便可，一切以保存自身性命为第一要务！绝不可与之死战！”
“…是。我明白了。”何长老虽然心中仍有万千疑问，但见掌教态度如此坚决，且似乎另有深意，只能点头应下。
一旁的吴长老却早已按捺不住，急声道：“掌教！我还是不明白！如今龙虎山张鹤松、茅山陈明安、徐开阳、还有灵调局的韩鸠都在！高手云集！我们若齐心协力，布下天罗地网，那罗霄纵有通天之能，恐怕也是插翅难逃！为何我们要白白忍下这口恶气？还要让弟子们畏战？这…这岂不是让天下同道看我北帝派的笑话吗？！”
清云真人再次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奈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敌在暗，我在明，像罗霄这等修为心机之人，若感知到大队人马围剿，他自会远遁千里，隐匿不出。若只派小股精锐追击…呵呵，不过是送上门去给他屠戮罢了，徒增伤亡，毫无意义，此事…不必再议。”
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吴、何二位长老都听得出来，这更像是一种敷衍。真正的缘由，掌教并未宣之于口。
两人沉默下来，虽然满腹疑窦，但见掌教神色决绝，且脸上疲惫之色愈浓，显然重伤之下耗费心神说话已是极限，便也不再追问。
“掌教您安心休养，我等先行告退。”何长老低声说道，与吴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准备起身到门外守候，让掌教静静休息。
就在两人即将转身之际，清云真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补充了一句，仿佛梦呓一般：
“我昏迷之前…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峨眉的厉旭那孩子也来了…想办法…让他一个人…悄悄来见我一面…切记，不要惊动任何人…”
这句话说得极其轻微，却让吴、何二位长老身形同时一僵！
厉旭？那个峨眉派的年轻弟子？现在单独秘密见他做什么？
无数的疑问瞬间塞满了两位长老的脑海，但他们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将头埋得更低，恭敬地应道：
“是，掌教。”
说完，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厢房，轻轻掩上房门，静坐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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