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的西郊皇陵,万籁俱寂,唯有朔风掠过松柏,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月光被浓厚的云层遮蔽,只透下些许惨淡的清辉,映照着碑石林立的神道和远处黑黢黢的殿宇轮廓,更添几分阴森。
奉先殿废殿隐在一片荒芜的柏树林后,断壁残垣,蛛网密布,早已荒废多年,平日连守陵人都很少靠近。然而此刻,在那倾颓的大殿阴影下,却隐约可见两名按刀而立的黑衣番子,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正是东厂番役的打扮。
废殿深处,通往地下的石阶入口被一块歪斜的石板半掩着,下面透出微弱的光线和隐约的水声。这里,便是内卫经营多年的一处秘密水牢。
地牢内,阴冷潮湿,空气污浊。浑浊的齐腰深水中,矗立着几根石柱,上面挂着锈迹斑斑的铁环。陈瑜便被铁链锁在其中一根石柱上,大半个身子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脸色青白,嘴唇发紫,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时而昏迷,时而因冰冷的刺激和伤口的疼痛短暂清醒,意识模糊。
看守他的两名番子坐在高处一块干燥的石台上,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喝酒取暖,低声抱怨着这鬼地方的差事。
“妈的,这破地方阴气真重,老子骨头缝都发凉。” “少废话,赵千户吩咐了,里面这小子是关键人证,绝不能出岔子。熬过这几天,等厂公那边事了,咱们就能回去了。” “啧,一个半死的商人,能知道啥要紧事?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上面的事,少打听!喝酒!”
就在两人推杯换盏之际,地牢入口处那半掩的石板,被一只无形的手极其缓慢、无声无息地彻底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轻烟般滑了进来,贴在入口处的阴影里,一动不动,正是苏静蓉。她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地牢全局,锁定了水中奄奄一息的陈瑜和那两个松懈的守卫。
她朝身后打了个极其细微的手势。
片刻后,地牢入口处突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像是什么小石子滚落的声音。
“什么声音?”一个番子警觉地抬起头,望向入口。 “怕是野猫或者耗子吧?这破地方多了去了。”另一个不以为意。 “不对劲,我去看看。”先前那番子放下酒碗,按着刀柄,小心翼翼地走向入口。
就在他经过苏静蓉藏身的阴影时,一道乌光闪过,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喉咙便被精准地割开,软软倒地。
“老刘?怎么了?”石台上的番子听到倒地声,顿觉不妙,刚站起身,一道更加魁梧的黑影如同猛虎般从入口扑下,手中裹布的长棍带着恶风,直砸他天灵盖!正是林红缨!
那番子也算反应迅速,仓促间举刀格挡! “铛!”一声巨响在密闭地牢中回荡!绣春刀被熟铜棍上蕴含的恐怖巨力直接砸弯,那番子惨叫一声,虎口崩裂,整条手臂都软软垂下,人被震得踉跄倒退,撞在石壁上。
不待他呼救,苏静蓉已如鬼魅般欺近,指尖寒芒一闪,一枚细针已刺入他颈侧穴道。那番子眼睛一翻,顿时晕死过去。
从发动到解决两名守卫,不过呼吸之间,干净利落。
“陈兄!”林红缨快步涉水冲到石柱旁,看着陈瑜的惨状,眼圈顿时红了,怒吼道,“这帮天杀的阉狗!”她运足力气,抓住那锈蚀的铁链,低喝一声,竟生生将其扯断!
苏静蓉也赶过来,探了探陈瑜的鼻息和脉搏,眉头紧蹙:“伤得很重,失温严重,必须立刻带走!”她迅速取出一个小巧的药瓶,倒出几粒药丸塞进陈瑜口中,吊住他的心脉。
两人合力将昏迷的陈瑜从冰冷的水中架起。石磊也从入口溜了进来,紧张地望风。
“走!”苏静蓉低声道。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地牢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 “下面怎么回事?!” “有动静!快下去看看!”
显然是刚才那声棍刀交击的巨响,惊动了外面或许原本就潜伏在附近的暗哨!
“被发现了!”林红缨脸色一变,将陈瑜往苏静蓉身上一推,“四妹,你带陈兄弟先走!俺断后!”
“不行!一起走!”苏静蓉断然拒绝。
“快走!不然谁都走不了!”林红缨怒吼一声,挥舞熟铜棍主动冲向入口!此刻已有三四名番子冲下石阶,被她一棍横扫,顿时人仰马翻!
但更多的脚步声正从外面涌来!火把的光芒已经映亮了入口!
苏静蓉一咬牙,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她背起轻飘飘的陈瑜,对石磊喝道:“跟上!”两人沿着地牢另一侧一条狭窄的、似乎是排污用的旧通道快速退去!这是他们事先计划好的备用撤离路线。
林红缨如同门神般堵在石阶口,一根熟铜棍舞得泼水不进,竟暂时挡住了七八名番子的围攻!棍风呼啸,劲气澎湃,不时有番子被砸得骨断筋折,惨叫着跌入水中。
但番子人数越来越多,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两个身手不弱的小头目。林红缨虽勇,但空间狭窄,难以完全施展,身上也开始出现伤口。
“砰!”一声铳响突兀地响起!铅弹擦着林红缨的肩膀飞过,带起一溜血花!竟然动用了火铳!
林红缨一个趔趄,攻势稍缓。 “抓住她!要活的!”一个尖利的嗓音叫道。
就在这危急关头,地牢顶部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砖石土木簌簌落下!一个巨大的缺口被硬生生破开!月光混杂着尘土照射下来。
缺口处,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哑婆子!她竟然不知用什么方法找到了这里,并且以蛮力破开了地牢顶部!她手中还拿着一个黑乎乎的、像是陶罐的东西。
只见哑婆子用火折子点燃了陶罐口的引信,猛地将其从缺口扔进了下方混乱的战团!
“小心!震天雷?!”番子中有人惊恐大叫,纷纷扑倒躲避!
但那陶罐落地后并未剧烈爆炸,而是“嘭”地一声闷响,爆出大团浓密刺鼻的、带着强烈辛辣味的黄色烟雾!瞬间弥漫了整个地牢入口区域!
“咳咳咳!” “是毒烟!闭气!”番子们顿时乱作一团,咳嗽不止,眼泪横流,视线也被完全遮蔽。
林红缨也被呛得够呛,但她反应极快,立刻意识到这是逃跑的机会!她屏住呼吸,凭着记忆猛冲向那条排污旧通道。
哑婆子从缺口垂下一条绳索,林红缨一把抓住,借力猛地蹿了上去!
两人汇合,毫不停留,迅速消失在柏树林的黑暗之中。
身后,只留下地牢里一片混乱的咒骂、咳嗽和惊呼声。
棺材铺地窖。
当苏静蓉和石磊背着奄奄一息的陈瑜,以及随后狼狈逃回、身上带伤的林红缨和哑婆子相继返回时,地窖内顿时忙成一团。
芸娘等人连忙将陈瑜安置在另一张临时铺好的床铺上,用厚被子裹紧,擦拭身体,喂服热汤和药物。王大柱也强撑着过来查看。
陈瑜的状况极其糟糕,长时间的折磨和冰水浸泡让他几乎油尽灯枯。但在苏静蓉精湛的医术和王家秘药的努力下,他终究还是吊住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涣散,过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到王大柱脸上,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大…柱…兄…”
“陈兄!是我!没事了,你安全了!”王大柱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
“钥…匙…地…图…”陈瑜眼中闪过一丝急切,挣扎着想要说什么,“…魏…贤……皇子…非…其…意…”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极其微弱,但每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心上!
“是魏贤和那位小皇子指使的,对吗?”王大柱贴近他,低声问道。
陈瑜艰难地点头,又摇头,眼中露出极大的恐惧和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之色:“…皇…子…是…幌…子…真…正…要…地…脉…的…是…是…”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眼睛猛地瞪大,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用尽最后力气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帝…星…飘…摇………仙…丹…………”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最后一口气耗尽,彻底昏死过去,无论众人如何施救,再也无法唤醒。
地窖内,死一般的寂静。
陈瑜最后那残缺不全的遗言,却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露出了一个更加黑暗、更加令人战栗的真相一角!
帝星飘摇?仙丹?
难道这一切的最终目的,并非为了一个十岁孩童的夺嫡之梦?
那位深居宫中的万岁爷…难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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