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时间仿佛凝固。灼人的热浪依旧从滚烫的车厢壁透入,混杂着硫磺的刺鼻和一丝淡淡的焦糊血腥味。远处地火裂隙喷涌的轰隆声,如同为这惨烈一幕敲响的丧钟。
芸娘、梅香、吴老三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呆滞地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两人。
王大柱直挺挺地躺着,脸色灰败如金纸,胸膛毫无起伏,七窍残留着黑红的血痕,仿佛生命已彻底断绝。苏静蓉倒在芸娘怀里,双臂焦黑蜷曲,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生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只有她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顽强地吊着最后一口气。
“相…相公…”梅香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探王大柱的鼻息,指尖却冰凉一片,恐惧让她不敢触碰。
芸娘紧紧抱着苏静蓉滚烫又虚弱的身体,泪水无声滑落,被高温瞬间蒸干,只在脸上留下道道盐痕。
“天…天亡我王家啊!”吴老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老泪纵横,整个人瘫软在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即将吞噬一切时!
“咳…咳咳!”一阵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拉扯般的咳嗽声,猝然响起!
声音来自柳青黛!
只见她不知何时已微微睁开了眼睛,深潭般的眼眸虽然依旧黯淡,却恢复了一丝微弱的神采。她艰难地侧过头,看向王大柱的方向,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相…公…”
这微弱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的车厢!
吴老如同被电击,猛地扑到柳青黛身边,枯瘦的手指死死搭上她的手腕!脉象!那原本微弱欲绝的脉象,虽然依旧虚浮,但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寒邪毒气息,确确实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枯竭却纯净的、属于她自身本源的微弱生机!如同久旱龟裂的土地下,终于渗出了一丝清泉!
“活了!五太太活了!本源…开始复苏了!”吴老的声音带着破音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狂喜如同强心剂,瞬间惊醒了绝望中的芸娘和梅香!
“相公!相公!”梅香再也顾不得恐惧,扑到王大柱身边,颤抖的手指终于按上了他的颈侧!
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搏动!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真实存在!
“还有脉!相公还有脉!”梅香失声尖叫,巨大的狂喜让她几乎晕厥!
“快!吴老!救相公!救四姐!”芸娘抱着苏静蓉,声音带着哭腔。
吴老连滚爬爬地扑到王大柱身边,手指同样按上颈侧,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是脉!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但确实存在!而且,随着他的感知深入,他震惊地发现,王大柱体内那原本狂暴混乱、纠缠不清的冰火毒煞残余,在经历了那毁灭性的地火贯体和蛊虫焚灭后,竟如同被烈火煅烧过的杂质,消散了大半!剩下的,虽然依旧虚弱紊乱,却不再带着致命的侵蚀性!更关键的是,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蛊虫气息,彻底消失了!
“奇迹!简直是奇迹!”吴老激动得语无伦次,“蛊毒已除!冰火余毒消散大半!少爷本源虽耗损殆尽,但心火…心火未绝!还有救!还有救啊!”
他立刻如同打了鸡血,枯瘦的手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一根根金针带着残影,刺入王大柱周身要穴,护心脉,导残毒,激发那微弱的本源生机!同时,他嘶哑地对梅香吼道:“参片!快!最好的老参片!塞进少爷嘴里含着!吊命!”
梅香手忙脚乱地翻出备用的老参片,小心地塞进王大柱紧闭的牙关。
吴老又扑向苏静蓉,看到她那焦黑的双臂和惨白的脸色,老泪再次涌出。他小心翼翼地探查她的脉象,脸色更加凝重:“四太太…内腑重创,经脉灼毁,本源枯竭…全凭一口精纯真气吊着…凶险万分!快!把最后一颗‘九转护心丹’拿来!温水化开,一点一点喂进去!”
芸娘连忙照做,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散发着清香的丹药化开,用银勺一点点喂入苏静蓉口中。
车厢内瞬间忙碌起来,绝望被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巨大的后怕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争分夺秒的救治。
福伯和护院们听到动静,不顾高温,强行打开滚烫的车门冲了进来。看到车厢内的惨状和正在救治的吴老,都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立刻加入帮忙。有人用浸湿的厚布包裹住滚烫的车厢壁降温,有人小心翼翼地帮忙扶住伤员,有人递上清水和药箱。
林红缨也冲了进来,看到王大柱和苏静蓉的模样,独眼瞬间血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她强忍着没有出声打扰救治,只是如同一尊门神般守在车门口,警惕地扫视着外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
在吴老拼尽全力的救治和药力作用下,王大柱灰败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那微弱的脉搏也渐渐稳定下来,虽然依旧缓慢无力,却不再像随时会断绝。柳青黛喝了点温水,又沉沉睡去,但气息平稳了许多。
唯有苏静蓉,情况最为凶险。九转护心丹暂时稳住了她心脉最后一丝跳动,但双臂的灼伤触目惊心,内腑的伤势更是沉重,生机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吴老只能先处理她双臂最严重的焦伤,敷上特制的清凉生肌膏,又用金针护住她几处心脉大穴,剩下的,只能靠她自身那深不可测的修为和顽强的意志力硬撑了。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回庄!”吴老抹了把汗,声音嘶哑,“少爷和五太太情况稍稳,但需静养!四太太…更需要温和平稳的环境!这地火酷热,对伤势百害无一利!”
“福伯!立刻套车!小心些!”林红缨立刻下令。
返程的路途异常沉重。车厢内弥漫着药味、焦糊味和血腥味。王大柱、柳青黛、苏静蓉三人并排躺着,都处于深度的昏迷之中。吴老、芸娘、梅香寸步不离地守着,时刻关注着他们的状况。车轮每一次颠簸,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林红缨骑着马护在马车旁,独眼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侧,心中充满了后怕和对幕后黑手的滔天恨意。
日落时分,马车终于驶回了王家沟。得到消息的周婉娘早已带着林红缨、翠儿以及所有能抽身的下人,焦急地等候在庄门口。
当看到马车停稳,看到被小心翼翼抬下来的、昏迷不醒的三人时,周婉娘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被林红缨一把扶住。
“大姐!相公、五妹、四妹…都活着!蛊毒…解了!”林红缨的声音带着激动和后怕的颤抖,快速将情况简要说明。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周婉娘喃喃着,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瞬间恢复了当家主母的镇定,“快!抬回西厢房!芸娘,梅香,你们亲自照料相公和五妹!冬雪,秋菊,带几个手脚最轻的丫鬟,专门伺候四太太!吴老,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去库房拿!伙房昼夜备着温补的参汤米粥!”
整个王家大院再次高速运转起来,紧张而有序。
西厢房被临时改成了病房。王大柱和柳青黛被安置在相邻的软榻上,由芸娘、梅香和翠儿轮流照顾,喂水喂药,擦拭身体。苏静蓉则被安置在隔壁的静室,由冬雪、秋菊带着丫鬟精心伺候,吴老几乎住在了那里,日夜看护。
日子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天天过去。
王大柱在第三日傍晚率先苏醒。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大山碾过,浑身骨头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酸痛无力,胸口更像是被掏空后又勉强塞了回去,空落落地疼。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灼烧的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虚弱和疲惫。
“相公!您醒了!”守在一旁的翠儿第一个发现,惊喜地叫出声。
芸娘和梅香立刻围了上来,芸娘眼中含泪,小心翼翼地用湿润的棉布擦拭他的额头:“相公…您感觉怎么样?”
“水…”王大柱声音嘶哑微弱。
温热的参汤入口,滋润着干涸的喉咙。王大柱积攒着力气,目光急切地看向旁边榻上依旧沉睡的柳青黛,又看向门口的方向:“五娘子…四娘子…”
“五姐还没醒,但吴老说脉象一天比一天好,应该快了。”芸娘连忙道,“四姐…伤得很重,还在隔壁静养,吴老守着。”
王大柱的心沉了沉。他想起了昏迷前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想起了苏静蓉那双焦黑的手臂和决绝的眼神。是她,用命换了他的命!
“扶我…去看看四娘子…”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相公!您不能动!吴老说了,您必须静养!”芸娘和翠儿连忙按住他。
就在这时,周婉娘和林红缨闻讯赶来。看到王大柱醒来,周婉娘眼中瞬间涌上泪水,紧紧握住他的手:“相公…您可算醒了…吓死妾身了…”
林红缨也红了眼眶,瓮声道:“相公,您没事就好!好好养着!”
王大柱看着她们憔悴担忧的脸,心中暖流涌动,沙哑道:“辛苦…你们了…四娘子她…”
“四妹还没醒,”周婉娘声音低沉,“吴老说内伤太重,经脉受损…但性命暂时无碍,需要时间…”
王大柱沉默地点点头,将担忧压在心底。他需要尽快恢复,这个家不能再承受任何打击了。
柳青黛在第五日清晨也悠悠转醒。她依旧虚弱,但眼神清明了些,看到守在一旁的梅香和芸娘,又看到旁边榻上正看着她、露出虚弱笑容的王大柱,深潭般的眸子里泛起水光,嘴角艰难地勾起一丝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劫后余生,无声胜有声。
王家大院的气氛,随着两位主人的苏醒,终于从沉重的阴霾中透出了一丝阳光。织机声重新变得有力,柳叶船队又开始了新的航程。只是,笼罩在西厢房和静室上空的忧虑,并未完全散去。
这日午后,王大柱在芸娘搀扶下,能在屋内缓慢走动了。他坚持要去隔壁看看苏静蓉。
静室内,药香弥漫。苏静蓉安静地躺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她双臂被厚厚的、浸透了药膏的细棉布包裹着,如同两只白色的茧。气息微弱而平稳,却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
吴老正小心地为她诊脉,眉头紧锁。
“吴老,四娘子她…”王大柱轻声问。
吴老叹了口气,摇摇头:“外伤用了生肌膏,恢复尚可。内腑的伤…也在药力下缓慢愈合。只是…经脉灼毁严重,尤其是双臂…恐怕…日后即便恢复,武功也会大打折扣。更麻烦的是…她本源耗损太过剧烈,心神意志似乎也陷入了极深的沉眠…何时能醒…老朽…实在没有把握。”
王大柱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他看着苏静蓉沉静的睡颜,想起她清冷的眼神、神鬼莫测的身手、以及最后那决绝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愧疚和痛惜涌上心头。
“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醒她!”王大柱的声音沙哑却坚定。
“老朽…尽力…”吴老沉重地点头。
就在这时,林红缨脸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沉睡的苏静蓉,压低声音对王大柱和周婉娘道:“相公,大姐,福伯在后山棉田附近,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不是咱们庄的人,身上带着刀,像是探子!”
王大柱和周婉娘眼神同时一凛!刚解决体内的毒患,外面的狼,又闻着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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