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艰难地刺破王家沟上空的阴霾,却驱不散王家大院内弥漫的沉重与悲凉。昨夜的腥风血雨,如同最深的烙印,刻在每一寸被毒雾腐蚀、被寒气冻结的土地上,更刻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
西厢房内,死寂得如同坟墓。
王大柱静静躺在炕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只露出一张脸。那脸上纵横交错的淡蓝色裂纹,此刻黯淡无光,如同龟裂的河床失去了最后的水分。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胸膛的起伏几近于无,脸色灰败得如同蒙尘的石膏。每一次微弱的呼吸,口鼻间逸散的寒气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死寂。
吴大夫枯瘦的手指搭在他的寸关尺上,闭目凝神,额角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他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探脉良久,他才缓缓收回手,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无法理解的困惑。
“吴老…” 守在炕边的周婉娘声音嘶哑干涩,她强撑着精神,眼窝深陷,眼底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几夜未眠的痕迹深刻在她憔悴的脸上。她看着吴大夫的脸色,心沉到了谷底,“相公他…”
“万幸…万幸啊!” 吴大夫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更多的却是一种发现惊天秘密的激动,“那股强行爆发的、冻结空间的恐怖寒力,几乎瞬间抽干了少爷所有生机!如同燃尽的灯油!本该…本该当场寂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大柱灰败的脸,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不可思议,“但…但此刻!少爷心脉深处,竟盘踞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生机暖流!如同冰封的种子,在死寂中悄然萌发!而这股暖流的源头…”
吴大夫浑浊的目光猛地投向窗外,后院柳青黛厢房的方向,“…与五太太体内那股被强行梳理压制、化为清冷月华的剧毒本源,竟隐隐相连,互为表里!如同阴阳双鱼,相生相克!少爷体内那狂暴的寒晶本源,被五太太的剧毒之力中和了毁灭锋芒;而五太太体内那蚀骨剧毒,又被少爷的寒晶之力压制了凶戾本性!两股本该毁灭他们的非人之力,在最后的碰撞与交融中,竟…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
“共生?!” 周婉娘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吴大夫。
“是!共生!” 吴大夫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冰与毒,寒与热,毁灭与生机…竟在绝境中达成了某种平衡!如同天地初开的混沌!凶险莫测,却也蕴含着…一线前所未有的生机!” 他看向周婉娘,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大太太!少爷和五太太此刻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任何一丝外力扰动,都可能打破这脆弱的平衡,让两人同时万劫不复!静养!绝对的静养!让他们体内这新生的、奇异的共生之力自行运转、磨合、稳固!这…是唯一的生路!”
周婉娘看着炕上如同冰封干尸般的王大柱,又想想后院同样气息奄奄的柳青黛,巨大的恐惧和沉重的希望在她心中激烈交战。冰蛊共生?一线生机?她深吸一口气,属于王家主母的铁腕意志瞬间压倒了所有情绪:“好!传我的话!西厢房和五太太的厢房列为禁地!除吴老、我、芸娘、梅香外,任何人不得靠近!所有汤药饮食,由芸娘梅香亲自经手!四妹…”
她看向一直默默站在门边阴影里、脸色苍白、双臂裹着厚厚渗血布带的苏静蓉:“家里的防卫,更要加倍小心!万毒窟绝不会善罢甘休!”
苏静蓉清冷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她微微颔首:“豁口已用铁水浇铸封死,院墙内外三步一岗,硫磺雄黄粉日夜不停。影堂的人敢再来,” 她声音冷得像冰,“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后院柳青黛的厢房,同样笼罩在死寂之中。
房间已被清理,但墙壁上残留的被毒雾腐蚀的坑洼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恐怖。柳青黛躺在重新铺好的软榻上,身上覆盖着一匹崭新的、雪白细密的棉布——这是周婉娘亲自挑选、孙铁匠带着工匠们连夜赶工,用最细的“雪顶棉”线、以最平稳的梭速织出的布匹,布面温润,散发着棉花的清香。
她脸色苍白得透明,呼吸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深潭般的眸子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腕间那片墨绿鳞片,彻底失去了光泽,如同蒙尘的顽石。然而,在吴大夫的感知中,她心脉深处,那缕被王大柱寒晶之力强行梳理、压制后形成的清冷月华般的力量,正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地流转着,与她体内残存的剧毒本源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更隔着虚空,与西厢房王大柱心脉深处那缕微弱的暖流,遥相呼应。
梅香跪坐在榻边,眼睛红肿如桃。她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湿毛巾擦拭着柳青黛冰冷的脸庞和手指,动作轻柔得如同拂过易碎的琉璃。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柳青黛那只放在新布上的右手上。那苍白纤细的手指,此刻不再有昨夜那撕裂布匹的狂暴力量,而是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凝固的姿态,指尖极其轻微地触碰着布匹的边缘,仿佛那是连接她与这个冰冷世界的唯一支点。
“五太太…您摸摸…新布…最好的布…” 梅香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哀求和期盼,“相公那边…吴大夫说…说你们有救了…您要撑住啊…” 她轻轻拿起柳青黛冰冷的手指,引导着她触碰那温软的布面纹理。
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仿佛穿透了意识的混沌冰层。柳青黛紧闭的眼睫,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那触碰布匹的指尖,似乎也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
这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变化,却让梅香瞬间泪流满面!她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了这脆弱如朝露的生机。
工棚里,巨大的改良织机在孙铁匠的指挥下再次轰鸣运转。但这一次,“嗡…咔哒…”的节奏不再急促,反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与虔诚。工匠们沉默地忙碌着,每一道工序都格外用心,每一根棉线都捻得格外匀称。新织出的布匹,如同最纯净的雪浪,在机杼上缓缓流淌,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芸娘成了连接两个“禁地”的纽带。她每日里穿梭于西厢房和五太太的厢房之间,怀中永远抱着最新下机、还带着织机余温的新布。
在西厢房,她小心翼翼地将新布盖在王大柱冰冷的身上,避开心口那片最关键的裂纹区域。她坐在炕边,用自己温热的手掌,一遍遍轻柔地按摩着王大柱那只布满裂纹、冰冷僵硬的手,低声絮语着织机的运转、新布的光泽、还有五太太那边细微的好转。她的声音温软,带着一种近乎母性的坚韧力量。
王大柱在昏迷中,似乎真的能感知到这份温暖和絮叨。当芸娘用温热的手包裹住他冰冷的手时,他那微弱到几乎停止的呼吸,会偶尔变得稍微深沉一丝。当他身上覆盖的新布被替换时,体表那些黯淡的裂纹,在布匹温软的暖意浸润下,似乎也会极其微弱地流转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
在五太太的厢房,芸娘同样轻柔地替换下柳青黛身上的布匹。每一次替换,她都会引导着柳青黛那冰冷的手指触碰新布。柳青黛的反应比王大柱更加微弱,但梅香总能敏锐地捕捉到,当最新鲜、带着最强暖意的布匹覆盖上去时,五太太那微弱的呼吸似乎会平稳一瞬,指尖触碰布匹的动作也会稍稍明显一丝。
布匹,成了两人维系生机、沟通彼此的无声桥梁。它承载着工棚里工匠们的虔诚守护,承载着芸娘和梅香无微不至的温暖,更承载着那股源自人间烟火、却能对抗非人力量的奇异“暖意”。
日子在小心翼翼的守护中缓慢流逝。王大柱和柳青黛如同冰封在时间琥珀中的双生蝶,依靠着那诡异的“冰蛊共生”和源源不断的“布暖”,顽强地吊着最后一口气。
七天后。
清晨的阳光格外明媚,穿透窗纸,在王大柱灰败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芸娘像往常一样,为他换上最新织出的布匹。这匹布似乎格外不同,棉线捻得极细极匀,布面光滑如缎,在阳光下流淌着温润的玉泽。
芸娘仔细地为他盖好布匹,掖好被角。她习惯性地伸出温热的手,想要去握住王大柱那只冰冷的手。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布满裂纹的皮肤时!
王大柱那只放在锦被外、覆盖在新布下的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芸娘的动作猛地僵住!她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住那只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紧接着!
那食指又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生涩的艰难,再次蜷缩了一下!这一次,动作清晰可见!
“相公!相公!” 芸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狂喜,眼泪瞬间涌出!她不顾一切地扑到炕边,紧紧抓住王大柱那只刚刚动了一下的手,“您醒了是不是?您能听到我说话吗?相公!”
仿佛是被这狂喜的呼唤和掌心的滚烫温度所刺激,王大柱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珠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覆盖在他身上的新布,随着胸膛一次比之前明显深重了许多的呼吸,微微起伏了一下!
灰败的脸上,那如同龟裂河床般的淡蓝裂纹,在明媚的晨光下,极其微弱地…流转过一丝如同冰河解冻般的、微弱的生机光泽!
后院柳青黛的厢房内。
梅香正将一匹同样温润如玉的新布轻轻覆盖在柳青黛身上。就在布匹覆盖上去的瞬间!
一直如同冰雕般沉睡的柳青黛,那只放在新布上的右手,食指也极其轻微地、同步般地蜷缩了一下!
深潭般的眸子,在紧闭的眼睑下,眼珠同样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瞬!长而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一缕极其微弱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气息,极其艰难地…从她苍白干裂的唇间,缓缓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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